大太太的脸拉的像马一样长,一个笑脸见不到,阴冷冷的像是自带寒风,把庄园的空气都吹冷了几度,像关在冰窖里一样。
花姨娘一家坐在离大太太最远的地方,中间像是隐隔着两座仇山。
她们永远不会忘记何令默断腿是因为谁。
长锦长念陪小宝聊着开学的事,阿莲也想加入他们,但总有一道隐形的隔阂横梗在中间,根本融不进去,只能赖在赵爱华身边巴巴的望着他们。
张氏扫了一圈热闹的堂屋,问道,“四弟呢,怎么没见着他?”
吴梦弹着舌头咯咯的做着鬼脸逗长荣玩,闻言抬起脸笑道,“药厂里有急事,小珍刚才被叫走了。”
蒲家大舅妈瞧着吴梦怀里的小孩可爱的紧,也凑过来逗弄,掏出一粒糖果在他面前晃来晃去,馋的他眼珠子滴溜溜转,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就是不给他。
“我们刚才来的路上刚好碰到小珍,还看见了大太太家的令珊,那孩子真的好久没瞧见了,洋气的我都差点没认出来,比你们家那个留过洋的小姑子还漂亮。”
大太太独自坐在一边闷声喝茶,跟屋里的热闹格格不入,听见这话,阴沉的眼神闪了一下,放下手里的盖碗。
“那死丫头回来了也不知道来看看爹娘和大哥我,真是白养了。”
何令冀像个二流子斜着身体坐在椅子里,话说完就遭到大太太一个白眼,悻悻的轻哼一声,“她不想回来能怪谁——”
阿泉提着茶壶进来给大家掺茶,吴梦瞧她走路的姿态怪怪的,掺茶的时候一手提着茶壶,另一只手却护在肚子上。
吴梦眼睛一亮,悄悄地把她拉到里屋,“你是不是有了?”
阿泉有些惊讶,而后便是羞怯地笑,“你眼睛那么尖,这都看得出来?”
“还真是。”
吴梦惊喜地围着她看了两圈,轻柔地摸了摸她的肚子。
“几个月了?”
“刚满三个月。”
“真好,恭喜你要当妈妈了,以后要小心点。”
“这是我第一个孩子,我谨慎着呢。”
阿泉抱着还没显形地肚子,血气十足地脸上挂满了幸福。
屋里人多闷得慌,何令冀挺着腰去院子里晃荡,遇到何令行正催着丫头们准备桌椅板凳,靠上去和他说了几句私话。
“前两天我把抢我家粮的那个土匪窝剿了,赵传也在里头,可惜跑了。”
“赵传上山当土匪去了?怪不得那些追债的找不着他人。”
何令行呲哼一声,继续摆着碗筷。
“我找了他好几天都没找到,也不知道猫哪儿了,小心他来找你。”
何令冀看他并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也没多说什么,只提醒了一句。
何令行不屑的挑了下眼皮,“他来找我正好,我就再打他一顿。”
大太太有些坐不下去了,心里挂着事,起身就出了堂屋,瞧着周围没什么人注意,径直就出了东大门。
大太太也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就顺着通往街上的路走,步子迈的很快,快到街上时远远瞧见何令珍的背影,还有他身边的何令珊。
两人在一家早点铺里买饼子,现在已快正午,没人买早点,只剩两个卖剩的凉饼子,简单填饱肚子。
大冷的天,何令珊还穿着窈窕的丝绸旗袍,紧身的剪裁勾勒出动人的身材,旗袍外罩了个蓝呢大衣,胸口别着一枚水晶胸针,烫卷的头发盘出好看的发型,脸上画了完美的妆,整个人都透着一股精雕玉琢的精致感。
“死丫头,心真是狠,都回来了也不回家,心里就没我这个娘!都当娘的人了还那么不懂事,大冬天穿那么点,装什么洋气。”
大太太骂骂咧咧的嘟囔着,脚步却不自觉停了下来,身体隐在一棵大树后。
今天太阳很好,风却很凉,大太太追了一路,累的背上冒汗,停下来被风一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胡乱的摸了把脸,却发现手指上有水渍。
她只是迎风落泪而已。
何令珊小口咬着饼子,总感觉身后有人在看她,回头却又谁也没瞧见。
两人加紧时间赶到了县城药厂,何令珊已经把事情大概说了,何令珍推开办公室门瞧见端坐在沙发上悠然自得得品着咖啡的韩科员,然后对上他招牌式的笑脸。
“韩科员,欢迎,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何令珍解开西装纽扣,潇洒的在独人沙发上坐下,很快就有秘书送上新咖啡,同时将韩科员得咖啡杯蓄满。
“是我没打招呼突然打扰,多有失礼。”
两人客套的互相致歉,喝了几口咖啡,赶路的风尘平息下来,何令珍这才开了口,“不知道韩科员今天来是有什么事?”
韩科员也不绕弯子,直言道,“想必何厂长已经告诉你了,我查到贵药厂有些情况与账目不符,就想来问问何老板。”
“韩科员尽管直言。”
何令珍抬了抬手,嘴角噙着礼貌的微笑,目光坦然,不慌不惊。
韩科员微微放松身体靠近柔软的沙发里,保持着那张亲和的笑脸,缓缓说道,“有人说贵药厂日夜不歇的生产,实际生产量与账目所示有很大的出入,不知道有没有这回事?”
何令珍摊了摊手,无奈的笑起来,“虽然不知道这话谁说的,我只想说这人蠢的厉害,瞎话都编不好。我们药厂就这么大,工人数量一目了然,每天能有多大的产量一算便知,能怎么作假?”
何令珍加了些许牛奶,用咖啡勺轻轻搅动着,笑看着韩科员,眼底透着暗讽。
韩科员坦然的与他对视着,从容不迫的道,“那人还具体说出去年腊月二十八那天,亲眼看到药厂后门悄悄运走一大批货,但账目上却没有这一笔。”
何令珍慢悠悠的转着茶杯,青花白瓷杯衬着他细长的指骨强劲有力,煞是好看。
“我猜告诉您这些的人叫蔡富吧。”
韩科员笑而不答,表情却已默认了。
“蔡富这人本来是我们生产部的工人,但他心术不正,偷奸耍滑,公然调戏女职员,后来还偷偷倒卖厂里生产的药剂,被我逐出了厂。这种人的话有什么可信度?”
韩科员早料到他会这么说,慢条斯理的从随身公文包里拿出一份记录簿,推到何令珍面前。
“除了蔡富以外,当晚值守城门的警察也能证明贵药厂当晚送货出城,并且记事簿上清楚注明了出城人数、车马数辆。这何老板又要怎么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