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团走的时候,吴梦让他把药箱留下。
冯团挑了挑眉,“这可是何令珍的证物,怎么可能交给你。你别太贪心,保了一群人,还想保最特别的那一个。”
庄园一夜未眠,这座朝气蓬勃的大宅院此时跌入了摸不见底的深渊,被黑暗笼罩。
何令行围着吴梦急得转来转去,“你到底答应他什么他才会放过我们,人明明都走了怎么突然又跑回来了,跟我们家就那么过不去。”
一屋子人都神情肃然的看着吴梦,吴梦什么都没说,安慰的笑笑,“别担心,有我在,他不会伤人的。时间都晚了,大家去休息吧。”
吴梦刚要回屋,突然有丫头惊慌失控的跑进来,还平地摔了一跤。
“四少夫人不好了,蒲乡长带人闯进来,喊着要抓人。”
“他说抓谁?”
小丫头大喘了一口气,“他说庄园里所有人都抓起来。”
这一天庄园里都是鸡飞狗跳的,得到消息的丫头婆子们全都聚到了院子里来,害怕的哭声尖叫声此起彼伏,很快蒲乡长就闯进了吴梦的视线。
吴梦凑近何令行小声耳语,“赶紧去诊所找冯团,现在只有他能救我们。”
“冯团?那不是引狼入室嘛。”
吴梦没多和他解释,只让他快去,冯团至少碍于她不会伤到庄园里的人,蒲乡长却不一样。
蒲乡长从警察那知道了今天庄园发生的事,冯团想要徇私,他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周美兰的死一直梗在蒲乡长胸口没法发作,这次终于让他抓到了机会,也不准备手下留情,一声令下便把庄园里所有人都抓了起来。
吴梦吩咐大家不要反抗,和枪杆子作对没有好处,只会伤到自己。
“你们倒是乖觉,少了我不少麻烦。带走!”
更深露重地乡野间,何家人被戴上手铐押送在漆黑的天地间,一长串的风灯组成一条火龙,蜿蜒在山路上,徐徐前行。
蒲乡长与冯团在夜色中狭路相逢,话没说上一句,一声枪响,蒲乡长便倒在了队伍前方,干脆利落。
女人们吓得尖叫起来,在这寂静无声的深夜显得格外醒耳。
冯团也不再隐藏他暴虐的性子,直接在吴梦面前动手杀人,血腥冷酷。
这声枪响震动了夜间捕食的夜猫子,也震荡在蒲乡长带来的手下心上,一个个乖乖奉上武器,举手投降。
“姐姐,这么快你就派人来找我,是想好了吗?”
何令行从冯团那边跑过来,一一打开众人的手铐,警觉的视线在吴梦和冯团间转来转去,“嫂子,他说的什么意思,你答应他什么了?”
吴梦回头瞧着那一大家子的人,除了何家人,还有不相干的丫头、婆子、长工,为了这些人她别无选择。
“我跟你走,但你保证,庄园里的人一个都不能少,你还得保护他们。”
吴梦意有所指得瞧了眼地上得蒲乡长,冯团欢喜得漾起得逞得笑容,“他我来处理,肯定不会牵连到庄园。”
吴梦深吐一口气,不舍得、艰难得朝着冯团迈出了脚。
何令行激动得一下扯住她,“嫂子,你要去哪儿,你不能跟他走,你是我们何家得人。”
冯团眼疾手快地一巴掌把何令行推开,将吴梦拉到了身边,掌心传来的细腻触感让他空荡荡的心一下子被填满。
“六弟,这个家以后就靠你了。”
二太太含着泪水眉头哀戚的皱起,“小梦,是我们拖累了你,我们欠你的。”
吴梦哭笑着扯高嘴角,让自己留下最漂亮的笑容,“你们是我的家人,为你们做什么都是我心甘情愿的。”
何令行咬牙切齿的攥着拳头恶狠狠的道,“嫂子你别走,你走了我怎么和哥交代。大不了就是一死,我们一家人死也要死一块,哥一定会给我们报仇的。”
说着就要和冯团拼命的模样,被吴梦喝住了。
“别说胡话,什么都没有活着重要。我不会有事的,别担心,保护好这个家。”
所有人都哭成了一团,冯团厌弃的拧着眉心,不愿看他们生离死别,情深意重的模样。
只有他和姐姐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冯团抱着吴梦的肩膀离开,何令行在后面追跑,和冯团的手下打了起来,但很快就被按压在地上无法动弹。
吴梦不停回头望,但天色太暗,很快就只能看到几盏脆弱的风灯光电,人再也看不到了。
“姐姐,别哭了,小心等会头又开始疼,想点开心的事。你应该还没坐过飞机吧,最多半个月等我手上的事情处理完,我就带你坐飞机,远远的离开这,去一个谁也不认识我们的地方重新开始。我会给你最殷实的生活,给你找个更好的丈夫,一家人幸福的过一辈子。”
“你不去重庆?”
吴梦心里咯噔一下,惊慌的差点失声叫起来。
冯团读懂她在想什么,却没有说出来,笑着将她耳边的碎发整理到耳后,不慌不忙的道,“我已经计划好了我们的未来,没有争端没有血腥,只有平平淡淡的日子,相信你会喜欢。只要你喜欢的,我都会为你达成,所以你也该把心收一收了。”
如果不远远离开,到一个何令珍找不到的地方,他永远不会安心。
吴梦凝住呼吸,机械的脚步突然停止了迈动,眼皮一翻直接昏了过去。
她已经预感到了自己的未来,被囚禁的余生,再也见不到心爱的人了。
她都还没来得及和他告别,好不甘心呐!
吴梦坐在窗边眺望着外面热闹的街景,冯团敲门进来,喜气洋洋的脸上全是笑容,把衣架上的风衣给她穿上,主动负担起了两个行李箱。
今天她就要离开县城,去往一个她不知道的地方,她在这栋三层楼的洋楼里关了大半个月,一步都没离开过,甚至没有下过三楼。
她成了真正的金丝雀。
“秀容已经在飞机上等我们了,她见到你肯定很开心。”
吴梦跟着他的步伐下楼梯,闻言只是笑笑,如今这世上最恨她的怕就是秀容了吧。
下到一楼大厅时,两个下人正在往外搬行李,耳朵后藏在黑帽下的粉色疤痕一闪而过,吴梦抓着楼梯扶手的手猛地一紧,站在最后一阶台阶上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冯团关心的问道。
吴梦短瞬的失神,很快拉回神智,将投注在下人身上的目光转移到了客厅里的钢琴。
“我想弹一首曲子再走。”
冯团犹豫一下,亲昵的凑在她耳边,轻声警告,“你现在不是一个人,别胡思乱想,安生一点,小心肚子里的孩子。”
吴梦走向钢琴,在凳子上坐下来,手指轻轻抚上琴键,在琴键间跳跃起来。
“这是我和小珍的定情曲爱之梦,是他教我的,我们都只会最前段,弹得磕磕巴巴,却无比幸福。”
冯团不愿听她讲述和何令珍的甜蜜过往,但今天这个好日子他不想破坏心情,便站在边上没有阻止。
“今天我最后弹奏一遍,以后我会彻底忘了他,为了另一个更重要的人而活。”
吴梦边弹奏边自言自语,像是催眠自己,又像是说给冯团或者客厅里的其他人听。
冯团激动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他多希望那个‘更重要的人’是他,但那只是他的梦。
冯团耐心等待她把曲子弹奏完,按耐不住的冲上去拥抱她,“姐姐,我一定会让你幸福。”
“当然,因为我有了幸福下去的理由。”
在没人看见的角度,她轻轻的抚摸着自己的肚子。
临出门前,吴梦不经意的看了眼搬运行李的工人,他恭敬地垂着脑袋侯在门边,四目相对时,无尽地缱绻和不舍奔涌出来,泪湿了她的心。
但她毅然地转头离去,只留下一个背影。
小珍,能最后见到你一面,我很知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