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俞清瑶穿戴完毕,身后的魏碧惠、卢卉、李慧等人,都穿着小丫鬟的衣裳跟在左右。她们是那日离宫时一起跟在俞清瑶身后出来的。因是深夜,检查的人不仔细,所以偷偷蒙混过关。元清儿倒是知道一二,但她才不会做这种得罪人的事情呢!谁知道魏碧惠、卢卉、李慧身后站着什么人,再说,俞清瑶敢冒风险把人带出来,肯定有她的打算。这个节骨眼上,皇帝明显要抬举俞清瑶,跟她做对,就是跟皇帝做对,她才不会犯这等低级错误呢。
于是乎,三女轻松的出了宫廷。本想即刻脱离国公府,可元清儿却暗示邓氏,让她看好了人——大概是怕宫里追究出来,国公府也要担了干系。五六日过去了,风平浪静的,三女再也挨不过去,俞清瑶再不出门,她们都要变装偷溜出去了!
国公府的侍卫护送朱轮马车到了清净的成衣坊,三女道别之后,怀着欣喜的心情从后门离开,俞清瑶则到了一处安静小院,没有任何打扰的去见沐天华,她的亲生母亲。
世事真是变幻莫测。年幼的她会因为思念母亲,而哭湿了枕头。曾几何时,见娘亲,居然成为她的梦靥,见一次就难过一次。到底是她福缘不够,还是阴错阳差,今生的清醒比前生的懵懂无知,更令人痛苦。
“母亲。”
俞清瑶端庄的行礼,礼节完美的叫人挑不出一丝错——大约这是唯一在宫廷接受训练的好处。
沐天华心情有些激动,下意识的站起身来,看到锦娘在旁边微微摇头,“好孩子,你到娘身边来,让娘好好看看你。”
俞清瑶走进两步,仍有三步远,距离生母有一只手的距离。沐天华若是想碰触女儿,必须站起来,走过去,可她想了想,恢复了从容,指着玫瑰圈椅坐下来,笑着问,“这几日在舅公家绣嫁妆,绣得如何?”
俞清瑶一板一眼的回答,“女儿绣花的技巧失于灵气,幸甚在金陵书院跟从一位大师学习‘刻丝’,这几日正在研究一副‘花开富贵图’。”相比绣花,刻丝的技艺要难多了。她的女红,经过了前世饥寒交迫的生活,很难沉下心来像一般女孩那样,精益求精,花上一个月、乃至两个月的时间研究一件衣裳怎么裁剪,怎么配色。就为了好看那么一丁点。
缺乏耐性,她的女红手艺只能算是中上,永远到达不了顶尖,叫人一往就惊艳。倒是刻丝……不仅要心灵手巧,更要陶冶艺术情操,或许她的天份在这里?
“哦,刻丝啊?”沐天华微微有些惊讶,“刻丝一般人家用不起的。瑶儿,你爹……有没有说把你嫁给谁?”
那个混蛋?
不给她添乱就很好了,怎么敢指望他!俞清瑶的俏脸上浮起一层怨怒,“不知。”
“可他……不是回来了吗?况且你大婚,怎样也得通知亳城老宅的人,总不能你就在舅舅家出嫁吧?你可不姓元啊!俞家也是书香门第,大约不会允许自家的女儿在亲戚家出嫁的。”
天地可证,沐天华说这番话的原意是好心的,提醒俞清瑶不要忘“本”,不要忘记“根”。定国公府、安庆侯府再好,那是亲戚,不是本家人。况且在亲戚家出嫁,外人说什么难听的都可能——比如贪慕虚荣,遗忘祖宗。
“上次见的堂兄,做过县令的,叫什么来着?”
锦娘顺口回答,“子轩少爷。”
“是是,他相貌人品不差。瑶儿啊,你不小了,当知道为人处事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亳城老家,到底是你的根本,不可放弃。不如寻一个尚可的,由他出面跟本家人打交道,至少不会陷入四面楚歌的地位,求助无援。”
“……”
俞清瑶真心想问,你也知道为人处事,不能由自己的性子来?那你怎么就私奔了呢?你也知道名声廉耻,怎么就能厚颜坦荡的面对前夫和子女呢?还让俞子皓挂俞家的姓氏……这种前后因果关系,使得俞清瑶内心无比的反感,疲惫。
“我不能。”
“为什么?娘教你的都是金玉良言啊!”
“母亲的好意,清瑶心领了。只是清瑶自小……算了,很久之前,不必再提。”俞清瑶心道钱氏心中只有小儿子,哪有可能为她的婚事千里迢迢来京城?至于其他人,都分了家了,以前不指望巴结她们这一支,现在更没可能了。
她心中反感沐天华拿俞家说事,反驳起来好不留情,
“母亲在俞家什么处境,清瑶便是什么处境。”
锦娘见沐天华眉头一皱,又捂着胸口,急忙喝道,“姑娘,夫人是一片真心为你,你怎么又气她!”
俞清瑶紧紧盯着沐天华痛苦的神色,谁知道,她的心也在流血,也痛得缩成一团。
“清瑶说得实话。母亲看过镜子便知。”
她长着一张沐天华的脸,加上现在天下皆知她生母与端王的私情,俞家的面子早就丢到爪哇国了,想他们对自己好颜色,怎么可能呢?
许久,沐天华缓和过来,再见俞清瑶,心中无力极了,心道“我是真心想善待女儿啊,奈何她满身刺,想靠近都不能”。只得道明来意,把准备好的一匣子璀璨珠宝,推到俞清瑶面前,
“这是为娘的一点心意。”
“啊!”
被晃花了眼的俞清瑶惊了一下,略微一看,便看出了这匣子珠宝价值不菲。可她再喜欢,也不敢拿这烫手的东西,急忙拒绝,“不可。清瑶的嫁妆已经足够丰富了。”
“傻孩子,那是以前的,你外祖父留给你娘的。现在娘亲新准备的,为我女儿添妆。你看看,可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