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我愿意自己承担咒术,你把咒术转移到我身上吧……”
“我也愿意。”
“我也是!”
“我也愿意!”
“……”
“……”
越来越多的奴隶站了出来,隔开断香,将无怜围了起来。
“哦?”断香双手负于背后,冷眼瞧着奴隶身后的无怜,慢慢踱步靠近他,直至在他眼前停下。
纵然眼前碍事的蝼蚁惹人生厌,但丝毫不影响断香此刻看到无怜痛苦不堪而愉悦的心情。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倒在地的他,墨眸里带着纯粹的恶意,轻笑着问道:“你要反悔了?不过……休怪我没提醒你,你喊停的后果是什么。”
说是这么说,但是她心底却做好了他反悔的准备。说实话,她打心眼里不觉得他真的将奴隶的生命都看得比自己重要。
他挣扎着站起来,眉眼间仍是一派温和,带着无法忽视的坚毅,缓缓启唇道:“贫僧,不悔。”
“大师!”奴隶们眼眶通红,明显不赞同无怜的决定,“这本就是我们自己的的事情,不需要大师替我们承担……”
“是啊,大师,这一切本与你无关,你又何必让自己陷入其中自讨苦吃,何苦呢?”世无生也出言劝道。
何苦?
只因眼前皆是众生。
“阿弥陀佛——施主,请继续吧。”
“……”
反常的,她没有说话,也没有动手,只是沉默地看着他,与他对视良久。
久到他从她漆黑如墨的眼瞳看到了算计得逞的快乐,还有一丝隐藏得极好,甚至于连她自己都没发现的迷茫。
好一会儿,她才撇开视线,高傲地冷哼一声,道:“既然你不愿意放弃,那便继续吧。”
说罢,便再也不看他一眼,全神贯注将村民身上的术法转移到无怜身上。
起初,他还能勉强支撑着身体,除了面色看上去苍白一些,似乎与平时无异。只不过越往后,他的脸色和唇色与白纸无异,几乎褪尽血色,额上的汗珠也越来越多。到最后,每多承受一人的术法,他的嘴角便不自觉渗出一丝鲜血,原本素净的僧袍开始沾染上大片的血色。
年轻的僧者却毫不在意,眉宇间尽是慈悲,没有半点怨言。
纵是对他不满,纵是心中有怨,在这一刻,在场的众人皆是被眼前的情景震撼,纷纷偏过头不忍再看。
众人虽不曾见过佛陀,但此刻眼中已有佛陀的存在。虽未曾听闻过佛法,但此刻开始理解何为佛门中的慈悲为怀、何为一视同仁、还有……佛门的广爱泽被。
“对、对对不住了。可我、可我不想死啊……”一村民踌躇着上前,在解除咒术的间隙,看着无怜,呐呐道:“我、我真的很想活下去。”
“阿弥陀佛——”随着术法的转移,灰色的僧袍上,血色又加深了几许,他看着眼前之人,澄眸里带着包容世间苦厄的悲悯,温声劝解道:“一切皆是贫僧自愿,施主不必自责。”
村民怔住了,愕然地看向年轻的僧者,心头划过一丝不忍。他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在后头村民的催促下握紧了手,默默离开了。
“我,我还有妻儿要照顾,我不能死……”
“我的孩子还年幼,他离不开我……”
“我、我不能抛下我的家人……”
“我还没见过外面的世界,不能就这样死去……”
“我想活下去……”
“……”
伴随着一句句泣诉,村民的疼痛落在了他的身上,村民的血泪落在了他的心头。他澄眸深深望进眼前众人的眼底,由心而起的悲悯让他忍不住落泪。
“阿弥陀佛——你们的疼痛,贫僧都听到了……”
原来……世间百苦皆苦不过众生苦。
如慧呆愣在原地,这是与他想象中完全不同的僧者。
他眼睫轻颤,别开视线不忍再看下去了。
他自受邀下山后,替人做过很多法事,为很多人摆平鬼怪之事。
在他看来,奴隶本就是用来替人挡灾挡厄的东西。无怜为什么要在意一件只要拥有真金白银就可换取无数的物品,甚至为了物品的完好,不惜以己身代替?
这样做的意义究竟是什么呢?
他坚持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如慧摩挲着布袋里越来越来烫手的符咒,面上满是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