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奴婢说的都是真的……”小丫头手上的灯笼转了一圈儿,照出一圈儿慌张的幻影,“奴婢是个老实的,素来不会说假话,今日的情形,奴婢亲眼瞧见的。那李家娘子说是上门来问花样,说了半天原来那李家娘子根本就不会绣荷包,于是便推给了娘子,娘子是个好说话的,便也应了……”
“住口!”那郎君说话间先撂开了那娘子,又去掴那丫头的耳光,他早就打熟了的,只“噼里啪啦”的掴着小丫头耳光,口中也没闲着,只骂了奴婢又去骂主子,“上梁不正下梁歪,当主子的镇日里扯谎,做奴婢的也是有样学样,嘴里头竟是一句实话也没有!”
那娘子被郎君推倒在地上,她伏在地上,只垂着头一动不动,倒是那丫头挨着巴掌,又去看那娘子。月光底下,她的眼睛透着担忧。
小丫头手上提着的灯笼,光亮晃来晃去,一时照在门槛上,一时又照在墙头上。随着“噼里啪啦”的巴掌声,那灯笼落在地上,登时灭了。
“梨花,你莫要说了……”那娘子缓缓爬了起来,“郎君若是有气,便冲着奴家使罢……梨花是个老实的……”
“老实?”那郎君轻蔑道:“你竟还要扯谎!”这郎君推开梨花,挥手给了那娘子一个耳光,“这丫头镇日里挑拨是非,你莫不是以为老子不知。若非李家娘子通情达理执意不许,这丫头早就被老子发卖出去了。”
“郎君还是打奴婢罢……”梨花噗通一下跪倒在郎君身前,只扯住了郎君的衣摆,口中哭道:“娘子身子不好,方才用下了药,又在院里头等了郎君半晌,过了风又要咳嗽,郎君还是打奴婢罢,奴婢是做惯了粗活的,是个皮糙肉厚的便是再打上二十个耳光也没事的……”
“梨花……”那娘子捂脸站着,她低着头,虽是没人瞧见她的神色,但悲伤却从她的声音溢了出来,“郎君莫要再打了,今日李家娘子上门,是奴家招待不周,惹得李家娘子不快,是奴家的错处。明日里奴家就去给李家娘子道个不是。”
“娘子……”梨花哭道:“明明是李家娘子的错,为何挨打的倒是娘子,娘子你怎地不告诉郎君,那李家娘子故意……”
“镇日里哭哭啼啼……果真是个丧门星……”那郎君酒劲儿上头,只觉得梨花吵闹,他抬腿踹倒梨花,只摇摇晃晃扶着门框进门去了。
院落之中种着一株桂花,夜里头瞧着,那桂花立在正房的窗户底下,影影绰绰,像是立着个人。
那郎君摇摇晃晃上了台阶,一步一晃的走到门前,屋里头亮着灯,光亮透过门缝,照在台阶上。郎君站在门前,台阶上就没了光亮,只一束光亮全照在他的身上,他眯着眼睛,猛地推开了门。
屋里头布置的极为素雅,床榻上的被褥早就铺好了,脚踏上惯常放着热气腾腾的洗脚水。床头的案几上放着一杯热茶,茶盏边儿上又搁着个银制的香炉,里头燃着香料。
郎君跌跌撞撞走了过去,那大半盆洗脚水还冒着热气,他坐在床上,只觉得身子疲乏,于是眯着眼睛脱下了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