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郎君站在张媒婆身边,他并没有看向桂花,只看着桂花守着的炭盆,虽说是个炭盆,那也是雕了牡丹花的,沿儿上的牡丹花被炭盆燎得微微发黄,于是那牡丹花也显得有些老旧。仿佛是晒开了的牡丹花,又重新的泡在了水里头,于是那牡丹花花瓣虽是舒展,气韵到底同那现摘的不同。
“这妇人夜里头在你家墙外头嚼舌头根子。”小郎君道:“仿佛是在说绿珠丫头。”
张媒婆听到这一处,张口就问:“她又说了绿珠什么?”
“左不过是闺房里头那起子事情……”小郎君正说着,那厢就有个女子进门,那女子生得妖妖娆娆,瞧见小郎君就贴了上来,“小郎君怎地许久不来,莫不是因为那碧玉坠子,所以特意躲了奴家去?”
张媒婆还要再问,方才开了口,就被那女子堵了回去,“这一位莫不是家里头的婆子不成?小郎君快些打发了她,奴家可是攒了一肚子的话,想着私底下跟小郎君仔细说上一会子。”那女子一面说话,一面摩挲着小郎君的袖口,又菟丝草一般歪在小郎君身上。
那桂花哭了一半,眼瞅着张媒婆为她求情,又眼看着被那女子坏了事,于是心里头又急又气,只冲着那女子叫嚷起来,“这可不是黑天半夜,姑娘这就没羞没臊的,跟没见过个男人似的。都说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姑娘好歹也要些体面,莫要这般不要脸。”
她这一句“体面”,可算是捅了马蜂窝了,不等那女子开口,小郎君便开了口,“这一处香气甚浓,倒不如去那清净之处。”
“清净之处?”那女子挑了挑眉毛,口中笑道:“奴家倒知道有一处极为清净的地方,小郎君且随奴家瞧瞧去?”
张媒婆不知道奴家那清净之处在哪里,桂花也不知道那清净之处在何处,于是两人眼看着小郎君同那女子相携而去。那女子身子软绵绵的,像是没有骨头,只依偎着小郎君,两人径自出了小楼,朝着门口去了。
桂花心里头一松,便扯住了张媒婆的衣袖,“张媒婆你认识的人多,好歹为奴家寻上一件儿能见人的衣裳,不然这又算是那一回子的事情,奴家还如何能够见人?”
“花魁……花魁你莫要走……”张媒婆还没开口,就听到有人说话,循声看过去,那声音竟然是从墙根儿处发出来的。
张媒婆上前去看,只看那墙根儿底下歪着个醉醺醺的汉子,那汉子身上的袍子揉搓的不成样子,身旁便散落着几只酒盏。
“花魁姑娘……”那人仿佛在说梦话,“花魁姑娘快些……快些……让我摸一摸……”
张媒婆皱了皱眉头,看那人显然是醉的不轻,不然方才那会子说话的功夫,竟是没有惊了他。他躺在地上,倒也不觉得冷,只满口说着胡话,“花魁……姑娘……摸一摸……”
张媒婆啐了一口,“这起子人,喝上几口马尿,这就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了。那花魁姑娘可是这一处最出挑的,那模样便是嫁入高门也不差的。”张媒婆说话间,那桂花突然哭了起来,口中又哭哭啼啼的说道:“奴家这是造了哪门子的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