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当大厦,顶层之下。
密不透风的四面墙壁,像是用白色油漆一刷到底地枯燥乏味,空旷的房间中,除了一套办公桌椅外,再没有其他装饰。
没有茶几,没有沙发,没有挂画,没有盆栽,没有任何能让人稍微放松的东西。
房间本身仅靠两扇窗户照明。
甚至就连办公桌本身都是令人难受的白色。
哪怕是心理再坚强的人,独自一人在这没日没夜地工作,恐怕坚持不了半个月,就会主动辞职。
这座城市中最富有的家伙,亚当·毕绍普,每天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工作。
“喂,我是亚当·毕绍普,我想……”
“好的,谢谢。”
“合作愉快,有空再联系。”
只是工作,像机械一般地工作。
签合同,找关系,拉投资,电话一通,一切只需要他那些个响亮的头衔即可,根本不需要他本人做什么。
而不是活着。
他生命中所有的欢愉早在二十几年前中那场爱恋中燃尽,现在剩下的,只是名为人类的机械。
值得庆幸的是,他再也不用重复这机械的工作了。
这名城市的焦点人物,现在安详地躺在办公椅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
如果脸上没有血迹的话,这将是一张足以登上各大报纸头版的照片,旁边的配文大概会是“夜以继日地工作后,得知城市人民幸福指数上升了两个百分点,亚当笑了。”
可惜,那猩红的血迹打碎了报界美好的幻想。
血,到处都是血。
一块巨大的尖刺贯穿亚当的胸口。
从嘴角流出的血,从胸口流出的血,溅在办公桌上的血,洒在地上的血。
旁边,是数不清的蔷薇。
娇艳欲滴。
而那不再纯白的办公桌上,整齐地摆着一封信函,用蔷薇图样的蜡印密封的信函。
陈瑜和荣松对视一眼,同时上前。
在警督和诸多警察的注视下,一起打开信封。
一朵蔷薇花掉了出来。
陈瑜打开信纸,上面的字体鲜艳通红,还混杂着一股腥甜味儿。
那是用人血写成的文字。
狂放不羁。
【各位警官们,晚上好。】
【相信你们已经看到家父的惨状了。】
【这个在二十多年前就已经心死的家伙,终于如愿以偿地死去了。】
【信函中还有一封信,那是这个家伙写下的供认书。】
【也是遗书。】
【在那封遗书中,他主动交代了所有细节,并对自己近日犯下的所有命案供认不讳。】
【如果你们想漂亮地了结这起案件,拿着那份遗书回去,并按照上面的说辞,把命案全都推到亚当身上,就足以形成一条完成的证据链。】
【足以给死人定罪的证据链。】
【与此同时,毕绍普家族还有旗下报社会全力配合你们,将这件事的影响和损失降到最低。】
【当然,你们如果不蠢的话,也不难发现,亚当并非真正的凶手。】
【真凶是我。】
【他不过是主动把责任都揽过去的替罪羊而已。】
【如果你们愿意抛弃圆满结案的机会,来抓捕真凶的话,我举双手欢迎。】
【我在顶层等你们。】
【最后再提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和象征着禁忌之爱的蔷薇不同。】
【万寿菊的花语。】
【是绝望。】
陈瑜把这封信交给警督,站在登上顶层的楼梯口,等待定夺。
虽然身体没动,但陈瑜的心思已然飘到了大厦顶层。
蔷薇杀手是亚当之子,约翰没错。
只是没想到他会丧心病狂到弑父的地步。
更没想到,他会公然挑衅警方,逼迫其在虚与委蛇的堕落与遥不可及的正义之间做抉择。
亚当认下了所有的罪行,也就是说,在这个城市并不完善的法律下,再也没有能够给约翰定罪的证据了。
亚当,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陈瑜的目光向上飘荡。
大厦的隔音极好,他在这里完全听不见顶层的动静,心声。
此时,警督终于下令:“走吧,上楼,去抓蔷薇杀手。”
一旁年轻警察们组成的队伍中,有人松了口气,有人神色一紧,还有人满头大汗。
陈瑜和荣松却已经冲了上去。
房门虚掩,只闻到一股清香。
陈瑜一手握紧七欲刺:静,一手按在月鸣刀刀柄,随时准备抽刀而出。
然后,撞开了门栏。
霎那间,光线昏暗,暗红的窗帘阻隔住了所有阳光。
目光所及,全是蔷薇,芳香四溢。
这是一间人造温室。
培育蔷薇的人造温室。
没人能想得到,亚当大厦的最顶层,竟然是这种情形。
除此之外,这里还摆放着数不清的……刑具。
与老幺那种单纯的收集爱好不同,这里还摆放着与刑具配套的各种行刑设施,而且……
这些刑具上,全都沾满了鲜血。
可是——
没有人。
约翰并没有像信上所说的,在顶层等待。
稍微犹豫了一会儿的警察们,终于下定了决心,在警督的带领下,鱼贯而入。
众人看到那温室和刑具,全都愣了一瞬。
这时,天花板之上,突然有了细微的动静。
像是大梦初醒,像是刹那明悟,又像是……阴谋得逞。
「终于来了啊。」
陈瑜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蓦然回头,却已然来不及言语。
嗡地一声。
比之前不知猛烈了多少倍的污浊,侵蚀了他的脑海。
然而,比他先一步倒下的,是周围那些普通的警察。
只有荣松反应了过来,支起一个奇异的蓝色屏障,将自己、警督和十几个警察罩了进去。
不过,屏障也不能完全阻碍住那股精神冲击,里面的人虽然情况稍好一些,没有立即变成白痴,但也被逼的七窍流血,气息狼狈。
相比之下,有七欲刺:静作为保障的陈瑜,倒是状态最好的那一个。
却也只能发挥出不足一半的战斗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