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明月反守为攻:“伯父,知道我为什么不给她看吗?”
“为何?”
钱明月冷笑起身:“一再嘲笑我被退婚也就算了,还嘲笑我爹是庶出!我就不给她看,宁可撕了烧了,也不给她看。”
钱时重眉头拧成疙瘩,拳头都攥起来了,二弟一家回京,他最怕两房不和,兄弟阋墙,被人笑话。
钱明月继续戳他软肋:“是,我知道,我们一家现在是寄住在你们家,寄人篱下总要有寄人篱下的自觉嘛。”
钱时重爆喝:“住口!”
就不!你作为大伯父还能打侄女不成。
钱明月捂着脸转身离开:“我这就去跟父亲说,收拾东西,走!哪里的粮食不养人,哪里的黄土不埋人,谁稀罕在这里忍气吞声。”
从未被晚辈冒犯过的钱时重,突然不知道“忍气吞声”是什么意思了。
“站住!”
钱明月反而跑得更快了,还抹起眼泪。
“来人,拦住她!”
从树木后面跑出来几个结实的小厮,拦住她的去路。
钱时重上前,板着脸说:“明珠无礼,伯父会为你做主,切不可搅和是非,使得家宅不宁。我这里有一青玉镇纸,你爱读书写字,给你最合适。”
“明月谢过伯父,不过不用了,明月拿个土坷垃也能压住纸。金玉还是粪土,在明月看来没什么区别。”
钱时重又赔了些东西,并答应让她出府去玩,钱明月的脸色才好了些。
这件小事,转眼就被銮仪卫专程禀报给元贞帝。
与此同时,成国公府客厅,钱时延正跟谢文通叙旧。
谢文通已经不是钱明月记忆里的芝兰玉树美少年,他读过的书、交过的人、处过的事、当过的官都沉淀在眉宇间,温润儒雅完美融合威严持重,令人不敢看又舍不得不看。
谢文通说:“钱兄回京必是要高升的,实在可喜可贺。只是明月要从京城嫁到余杭,着实辛苦。”
钱时延摇头叹息:“还嫁什么呀!明月当街打了一架,林家颇有微词,我们也不愿削足适履,便退婚了。”
谢文通忍不住笑了,上天怜他!他一定要把握好机会!
钱时延说:“她的婚事——内子都愁坏了。谢贤弟,国子学太学可有家世清白、品貌俱佳的未婚年轻学子?”
谢文通多了解钱明月啊:“有倒是有,但屋里多少都有几房妾室,只怕明月不答应。”
钱时延无奈:“偏那个混丫头非要男人忠贞不二。”
谢文通说:“夫妻本该互相忠诚,就如钱兄与夫人那般。我倒是认识一个翰林学士,家世才学、人品相貌应该都符合明月的要求,家中也无妻妾通房,就是年龄大了些。”
他的官位比翰林学士还高些,不算骗婚吧。
“年长明月多少?”
“约莫十岁吧。”
钱时延皱眉:“一把年纪不成婚,莫不是性格孤僻,或有什么隐疾?”
“早年醉心科考,误了婚姻事。”娶不到自己爱的人,不如不娶。
钱时延想了想说:“劳贤弟牵线,我们三人一起吃顿饭吧。让明月乔装改扮去见见,看她是否喜欢。”
谢文通眼里迸出灼灼的神采:“好!明日中午,在醉仙楼见吧。”
钱时延疑惑:“不用问问对方时间吗?”
谢文通:……怪他太激动了。“翰林院素来清闲,他定能按时下衙。”
京郊,枫林。
红叶几乎落完了,光秃秃的树干、灰扑扑的天,无一处不凄清,无一处不萧瑟。
钱明月一袭学子衫,百无聊赖地坐在水潭旁,数潭底的鹅卵石。她是出来散心的,反被这北国的深秋灌了一肚子晦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