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面对这千弓所指,陈实庵却是丝毫不为之色动,还有心情轻声笑道:“明知故问。”
相比之下,反倒是那问询之人,面色紧张,根本不敢发号施令,让万箭齐发。
能够在宫城任职的人,都是心思活络的人,心思不活络的人,根本不可能在这紫禁城之中立足。
陈实庵手中拿的那块牌匾,他一眼就看到了。
御灵师的五感本就远胜常人,更别说陈实庵压根就没想藏。
这侍卫头领或许没有见过陈实庵,但他绝不可能不知晓风语文章之名。
那可是这座紫禁城的主人,都为之忌惮的屠龙之器!
因风语文章,那位帝后不知为之更改了几次圣意。
风语文章编辑部的牌匾,帝后怕是恨不得将其当柴火烧了。
但她做不到。
连帝后都做不到的事情,还有谁能做到?
自然只有风语文章的主人。
“实庵先生,你虽是京都学院的灵文学长,但就算是国子监的祭酒,也不可夜闯紫禁城。”
眼见无法蒙混,侍卫头领只得硬着头皮说道:“有什么事情,还请明日再说吧。
劳请实庵先生却步回返!”
“你放心,我不会夜闯紫禁城的。
若是真有那一日,便是我陈实庵一心求死,欲真行屠龙之事时了。”
陈实庵笑了笑,轻描淡写的说着让那侍卫头领愈发汗流浃背的话:“还劳烦你通报帝后,陈实庵今日,立于紫禁城门前,只做一件事,为弟子保驾护航。
在日升月落之前,紫禁城中,不可有任何人走出。
如若有人想要试试,还请跨过这风语文章的牌匾,做好与整个风语文章编辑部为敌的打算!”
疯了,疯了!
侍卫头领脑子里回响的词语,只剩下了这一个。
他本以为陈实庵深夜前来紫禁城,是为了求见陛下帝后。
但他万万没想到,陈实庵来此,居然是为了堵门的!
这可是紫禁城,皇室的门面!
他怎么敢,怎么敢堵紫禁城之门,甚至还出言威胁的啊!
侍卫头领的疑问,陈实庵其实已然用身体为他做出了解释。
有何不敢?!
“陈实庵!”
根本无需通报,紫禁城门口的动静,直接惊醒了慈宁宫的帝后。
这位王朝最尊贵的女人,如今眉毛倒竖,气愤非常,恨不得直接出手。
但早在二十年前就见识过何为千里快哉风的她更清楚,她留不住陈实庵。
“周子瑜进宫请旨,支援高句丽,还有那长兴镇外的雷劫。
看来,是那小子隐约猜到了高句丽之变。
呵,倒是没想到,二十年过去了,他还是这般的意气行事,为了一个小小的东岛之主,居然如此纵容自己的弟子。
他这弟子,也是一个匹夫,就这般要葬送自己的九州表率之身。
这师徒二人,到底是成不了气候。”
帝后轻撑下巴,眼神闪烁:“也罢,就让那小子安然无恙的到达高句丽又如何?
有全海梦在,那小子不过就是去与自己的父亲一起送死罢了。
待到那小子身死,风语文章必然受挫,到时候,这屠龙之术,也就可以着手取而代之了。
就让这陈实庵再嚣张两日。”
思虑清楚之后,帝后索性挥了挥手,那潜藏在夜色之中的九指大监会意,已经开始召集的宫中强手,被驱散。
长夜之中,陈实庵就这么站在宫城门口,目不瞬色的盯着宫城大门。
他竟是要以一人之身,堵住那可能对他的弟子出手的宫城中人。
谁说读书人不可横刀立马!
“先生。”
风语文章编辑部中,江离怔怔的收回天视地听,而后将所见所闻,悉数说出。
刘寿彭被惊的目瞪口呆,钱逸古却是哈哈大笑:“不愧是实庵兄。
胆大包天,胆大包天啊。
寿彭,实庵兄连紫禁城都敢闯,你却连举手之劳都不愿意帮,你若是再这般,我钱逸古就要看不起你了!”
“逸古,怎么连你也开始了。”
刘寿彭头疼欲裂,将目光看向周师,希冀的说道:“周师,您一定知晓,这其中利害吧。”
“实庵确是有些冲动,但说到底,经过天国之乱,大庆已然不是一家的大庆了。
更别说就连一姓之中,都是天有二日。”
周子瑜却是沉吟道:“帝后之所以不愿出兵,借口无非就是不可擅自插手属国之内务。
但其实陛下未尝不想一战展示二十年来大庆之变化。
你若能平安到达高句丽,并不需要彻底解决高句丽之上的异变。
只要能够让高句丽之上的迷雾散开,我就有把握辩驳帝后那可笑的寿宴为重之旨意,斡旋各方,让大庆水师开赴东海。”
“周师,连你也.....”
刘寿彭再也无力辩驳,怔怔的站了一会,猛地一跺脚:“罢了罢了。
来来来,让我看看,你小子到底有多少金浆,敢放眼让我一夜之间培育出三千葫芦籽。”
“谢过寿彭先生。”
江离大喜过望,猛然躬身道:“不,是谢过所有先生!”
“要谢,就谢你自己吧。”
周师轻声道:“若不是见到你这般少年,像我这样的老朽,还有实庵那般心冷之人,又怎么会升起雄心。
小江离,带着好消息回来。”
“一定!”
江离重重点头。
此刻还是深夜。
可夜色虽难免黑亮,前行,却必有曙光。
在最深沉的夜幕下,江离吹灭了那一盏灯,向着东方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