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希白当机从暗处窜出,往这练成天莲宗最高功法“天心莲环”的邪道元老级高手投去。
安隆在山中掠行,却是说停便停,像座山般立在岩石上,那般身形,却竟能予人轻灵乖巧的感觉,从而可知他的魔功、轻功、身法,俱臻至登峰造极的境界。
此时他双目一瞬不瞬的瞪着凌空掠至的侯希白,待他来到身前丈许远处,立足三丈远外的青石上,才阴阴笑道:“贤侄这不是要找我安隆喝酒吧,我看你最好去长安找个偎红倚翠的桃花源,免得辜负天上明月。”
“唆”!
侯希白张开美人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扇动着,洒然笑道:“隆叔总是有令人欣赏的提议,上趟介绍的古城大曲,晶莹透明,醇和幽深,陈香纯正,柔滑如脂,不知是用甚么材料制的?”
安隆脸色微变,之前他和侯希白相约长安,之后两人相别,没想到却在此间相见,侯希白像似未曾落入他的算计中?
不过以他之城府,转瞬又变得若无其事,淡然道:“材料不外玉米、高粱为主,再用小麦、青稞、豌豆并以清澈泉水酿制而成,但必须遵从制酒的六大要诀,就是水必善净,料必善实,工必善精,器必善洁,曲必善时和窖必善湿,否则只能得其形而失其神。
哈!贤侄这么拦途截路,难道只是想跟隆叔领教两招造酒的功夫?”
侯希白这时,摇着扇,哈哈笑道:“小侄只是顺口一问,隆叔最懂享受,临近端午佳节,不躲在山庄浸泉去暑,却在这夜间左奔右跑,劳碌奔波,不晓得所为何事,未知小侄可否代劳分忧?”
安隆双目杀机一闪即敛,声音转沉,显示出内心的不悦,道:“我安隆欢喜做甚么,便做甚么,并不须向贤侄交待,贤侄以为然否?”
侯希白双目射出锐利的神色,凝注安隆,柔声道:“隆叔该知小侄一向不爱管别人闲事,但假设是与石师有关,就是另一回事,隆叔不会不明白吧?”
安隆终于色变,恼怒道:“你胡说甚么?这些也是你该说的?小心祸从口出!”
侯希白摇扇的节奏转缓,双目的精光却有增无减,显示正积聚功力,语气则仍是那么平和,徐徐道:“小侄是否胡说八道,隆叔心知肚明,在出手领教隆叔的天心莲环前,小侄尚有一事请教,就是隆叔的胆子为何忽然变得这么大,竟不怕石师晓得你假传他之命呢?背着石师,你又害了多少人呢?或者,你是和何人勾结,要害石师?”
安隆不怒反笑,脸容却沉下去,连说两声“好”后,冷然道:“你的胆子够大才真;竟敢斗胆目无尊长,以下犯上,这等可笑的事,究竟从何处听来的?”
侯希白知他动了杀机,却是丝毫不惧,微笑道:“除杨虚彦那死鬼之外尚有何人呢?”
安隆闻言一震时,侯希白的折扇忽地像一把利刀般割喉而至,偏又像提笔写画般潇洒好看。
安隆直待美人扇的锋沿循着一曼妙的角度画至离肥颈两寸许的距离,才迅若狸猫的踏出奇步,鬼魅般倾往侯希白左侧的死角位,似要跌倒时,忽又挺立如山,嬉闹似的满脸笑容道:“贤侄这把折扇有甚么名堂?石大哥从来没用过这种娘儿的东西,贤侄这样算否青出于蓝。”
侯希白知他一向笑里藏刀,笑容愈灿烂,杀机愈盛,折扇一阖一张,发出一股劲风,回收胸前,轻轻扇动,由攻变守,卓立屋脊,微笑道:“这柄美人扇,扇面以冰蚕丝织造,不畏刀剑,扇骨则为精钢打制,再以千年橡树的液汁配料胶合而成,讲求‘美、巧、轻、雅’,希白又承石师之命自创折花百式,哪说得上甚么青出于篮,但求能博隆叔一笑,于愿足矣。”
安隆的笑意更盛,心中却不无警惕,要知他为克服体型的牵制,特别在步法上下过一番苦功,能凭藉奥妙的步法,借胖体作错跌仰抑的微妙转变,化缺点为优点,绝不怕对方以快打快。
更不会怕所谓的借着身形周旋,所谓的灵巧功夫,天下人更是少有能及得上他的。
假若侯希白试图以快速的身法扇招连续狂攻,他将可在十来招的光景把握对手所有变化,那时便可将他名为“莲步”的奇异步法发挥到淋漓尽致的巅峰,配合“天心莲环”,有信心可在数招之内把侯希白送上西天。
岂知侯希白竟忽然洞悉先机的改攻为守,最厉害是他似是扇掠的手法,其中暗藏玄机,不住积聚劲气,寓守于攻。
若安隆于此时抢攻,将失去“莲步”讲求“因人成事”的奥妙,其中微妙处,难以言喻。
安隆当然非是落在下风,只是占不着便宜,暗忖一不做二不休,今晚如不能搏杀此子,恐怕以后难讨好,本以为会借那小子夫妻之手,将他送上西天,却没想到他像似未曾被算计,还不知从何处猜知了究竟。
莫非是他看到了什么?
安隆脸色微变,思及这几日的行程,想要想出哪里出了疏漏。
另外,得杀了这小子!
给个天他作胆也不敢让邪王从侯希白口中知道自己谋算于他,那可不是说着玩的一回事,那是要命的一回事。
魔门中人,那会在乎什么情谊,这么些年的小心侍奉,待得变脸,那也只有一死了之,才能逃得那生不如死的折磨。
随即,他哑然失笑道:“你那些花招究竟改了些甚么名字,就耍几招甚么美人照镜,玉女折腰来让隆叔见识见识吧。”
事实上,侯希白正因摸不清楚他的“莲步”,才改攻为守,而他亦对安隆生出杀机,却是前番,截杀杨恪之言,却是安隆传信。
石之轩虽是他的恩师,可是他从未真正了解石之轩,其行事教人难以测度。
那位邪王,十来年未曾在江湖走动一步,或许走动了,但是看到他的人都死了。
甚至,自十年前始,他已经未见一面了,不是飞鸽传书,就是安隆或者其他人传信。
所以,前次,他才信得安隆,这次本来只是一试,却试探出来一个令他惊怖的讯息。
安隆可能已经背叛石师了。
那条传信,竟然真的是安隆擅自做主,思及以往,侯希白猛然发现,他之前做过的些事中,有哪些是安隆诱骗,哪些是石师所命,竟然分辨不出。
他想要擒下安隆,逼问详情,一为师,也为己。
不过要擒下安隆却是谈何容易,但他却不能不试,现在安隆已然警觉,他若是这次丢了安隆,以后如何才能寻得他,那可未知。
还有,就是石师,他也不知踪迹何在,如何传信石师防备安隆,那也是一桩难事。
擒下安隆,或者杀了他!
而安隆表面虽看似漫不经意,全无防备,事实上却是不露丝毫破绽,已然达至无懈可击,以不变应万变的大师级境界。
侯希白从容一笑道:“莲步配莲环,天本无心,莲亦无环,隆叔的天莲宗心法无中生有,我们花间派却追求有中寻无,妙手偶得的意境,隆叔且试这招看看。”
不见他如何动作,忽然来到安隆右侧三尺许处,位于斜坡上低于安隆的位置,张开的折扇刚好横扫安隆的胖腰。
本是平平无奇的一招,由侯希白的手中使出来,以花间派的心法御使之,就是另一回事。
别人是举重若轻,他却是举轻若重,那美人扇犹如千斤重,缓而稳定的扫向安隆。
安隆敛去笑容,目不转睛的盯着对手攻来这轻重难辨的一扇,直至扇将及体,劲风刮得他衣衫贴体时,才抡拳击出。
“唆”折扇合拢,由重变轻,飘忽无力的点往安隆大有排山倒海之势的铁拳上。
安隆闷哼一声,拳化为爪,迅疾无伦的往美人扇抓去。
侯希白从容一笑,折扇由合拢转作张开,安隆若原式不变,只能抓在扇面处。
但他确是了得,竟能在这电光石火的刹那,改爪为掌,重重拍在扇面上。
“蓬。”
劲气交击。
安隆身子微微晃了一晃,侯希白却被震得往外飘飞,直抵山坡边缘处。
就像是之前和杨恪一战时那样相似,这一战,竟是如此雷同。
不过看似安隆占尽上风,可是他脸上仍不见半丝笑容,双目射出骇然之色,沉声道:“贤侄这招是甚么名堂?”
侯希白气定神闲的淡淡道:“隆叔肯这么虚心下问,小侄当然不能不答,此乃石师所创‘破莲八着’中的‘轻重着’,是要举重若轻,举轻若重,专用来破隆叔的莲步,我那死去的虚彦师兄难道从未向隆叔提及吗?”
安隆差点气得吐血,暗忖自己的功力明明比侯希白胜上不止一筹。
却因他施出能克制自己武功的奇怪招数弄得他有力无处使,这口气实难咽下去。
环顾天下高手,能令他安隆畏惧的只有寥寥几人,其中又以石之轩这魔门不世出的天纵之材最令他深感忌惮。
此时他更后悔的是,那时也不知怎么想的,竟然将侯希白牵扯进来,怪自己那时多嘴一句了,这时想来,已是后悔莫及。
深吸一口气,再次绽出笑容,点头道:“好!既是石大哥所创,安隆怎能不见识一下。”
莲步轻移,醉酒似的往前倾错,迫至侯希白身前四尺许处,他已然开始主动出击,可见他杀心之切。
陀螺似得绕着侯希白左倾右跌,有时急遽迅疾,一时笨重缓慢,但无论步快如风又或莲步姗姗,总能恰到好处的闪往侯希白攻击难及的死角位。
所以侯希白虽似把美人扇使得出神入化,开合无常,扇风呼啸,却总差一点点才可赶得上这天莲宗的宗主,连欲迫他硬拼一招亦不可得。
却和之前杨恪一战时,截然相反,那时,却是他怎么也比不过,而杨恪却每一剑都能迫得他硬拼。
不过侯希白仍是那副潇洒自如的样子,忽然埋身贴打,忽又长攻远取,还似是游刃有余。
可是安隆却认定他是强弩之末,皆因从来花间派的高手,即使被杀死时,亦不会露出任何狼狈难看的样子,这事天下皆知,何况此时两人交手超过五十招,眼看胜负已然无误,安隆自问已控制大局,哈哈一笑,立刻骤下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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