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法有繁有简,并不是繁复的剑法威力就小,也并不是简单的剑招劲力强。
变化全然由一心——
杨恪这一式‘一剑成名’,代表了他目前剑法的变化极致。
浑然天成的身法、步法,巧妙至令杨恪面对的这高手都不敢以变化对变化,改为以静制动,以拙破巧。
这固然是他应对高明,迫使杨恪硬拼也是最好的选择。
却也可见他这时迫得硬拼一招,却也是不能看通、看透杨恪的剑招变化,破不了招,只能如此应对。
却也非是谁比谁高明,这第一招,都只是摸底而已,倒也不会一招就分胜负生死——
杨恪本就没想着一招战胜敌人,那怎么可能?
和尤鸟倦那般敌人,也是三五招才分出胜负的,还是趁尤鸟倦病弱之时,还是算计得他经脉中藏蕴着杨恪之前留下的一丝剑气。
可眼前这敌人,却已然是完美无缺,怎么可能一招撼动?
“蓬”的一声闷雷般的劲气甫响,杨恪这时应声后撤,手中剑器边退边生出种种精微变化,布下一道又一道的剑气,化为一式又一式的剑轮——
却是瞬间就使出了一招‘隐姓埋名’,使得此时意欲攻杀的那强大敌人终因剑气的阻碍,没法乘势追击。
一招比拼,双方都因这一招,而对各自的敌人,明了几分底细。
在这广野中,只有一二观众,自然也没有因为这精彩的一招而有喝彩声,但哪怕在旁观战的可人,这时的呼吸也变得沉重急促。
随着杨恪出桃源之后,可人也算得上见多识广,见过各种高手,亲手杀过的所谓高手,也得有十人以上了——
但那些所谓高手,和之前在桃源时,令镇民惊惧的桃源山寨的山贼,也并没强多少,只在一县一镇横行的武士,自然也不会强到哪里去!
真正的高手,可人也见过,红日法王、里赤媚这等域外宗师,眼前这人,明显比着曾经令众人逃奔的红日法王和里赤媚,要强大不少。
至于境界为何,可人也猜知不得——
虽然没有直面,但那压迫的气息,已然笼罩这方圆,至少一里!
就是丝毫不懂武功,懵懂无知的苗若兰,这会也攥紧着拳头,大眼睛瞪着那不速之客——
可人手握菩提剑,差点就出手了,虽然对杨恪极有信心,但是她也没想到,杨恪和这人硬拼一招竟然不现丝毫败象。
此时,在杨恪的感知中,只感到所处的这片空间,已然变得灼热沸腾——
眼前这敌人,走的是至阳至刚的路子,甚至已然到了一个极致,举手投足,不动用真气,就能挟得天地气息,造成炎阳一域——
对方的至阳一域将他笼罩锁死,幸好杨恪每划出一个圈,每送出一道剑轮,均令对方可怕的真气热度下降少许——
否则若让这至阳一域积蓄至巅峰,那时恐怕就无可挽回,别说只是落败,就是逃生都难!
挥剑,逐步后退,杨恪一直退至五丈外,在可人前面站定,始停下来,手中的无形剑器,这时遥指对手,双方仿佛又回复到先前隔远对峙的局面。
那人这时,摆着一手负后,一掌劈前的姿势,欣然笑道:
“痛快!痛快!虽闻天下出此一位青年才俊,只是今日方令吾感到后生可畏,如你就此守御,就是吾全力出手,恐怕也难致你于死地!
十招,若是十招内,我败不得你,当就此罢手!”
杨恪和可人,这时只觉眼前这人,无论是眼力,还是气度,均是令人心折!
看他只一招就看出杨恪实力,还肯大方承认自己原先是在吹牛,这份胸襟气度,恐怕也是这位武道大宗师才会有的。
和周伯通乃至玄慈一样,眼前这人,已然是一位武道大宗师。
这就是杨恪探得的敌人底细。
虽然仍旧不知名姓。
不过他此时,听得眼前这敌人,言语说罢,却没有丝毫感觉轻松。
他不会相信敌人的承诺,敌人说十招还是二十招,那他还是生死操持于敌人之手。
甚至,这承诺,随时都可以不作数。
当下,杨恪持剑未动,就见得那敌人这时从容笑道:“之前算是一招,尚有九招,可真是难得一见的青年才俊,恐怕就是地榜那些知名武林的少侠,也难和你比肩——”
广野上,呼啸的风声,并未掩盖他虽然低沉却柔和的声音,隔着数丈远,杨恪也听得一清二楚,脑海中沉静应对着敌人。
虽然双方看似没有过招,但是到了这般境界,招数已然不是攻伐的单一手段了。
言语、声音、乃至肢体动作、甚至呼吸都可以用作攻击。
这敌人,以真气调动至阳一域,这一片天地,都成了他的武器。
杨恪正不住的催发剑气,抵御着那炎热异力,剑轮一转,消磨着那股不断上攀的热度。
这时,他不会有任何的其他想法,比如逃跑——
面对这等敌人,他虽然没有感知到,却已然明了,敌人早已经用气机把他紧锁——
自他没有发现敌人是从何处出现,何时出现那时,他就已然陷于绝对的被动中,只能觑机反击——
就像是此前和尤鸟倦一战时那样,尤鸟倦的选择,每一个都是错的,杨恪自然不会和他一样,不然最终只能横死当场。
就这无形的比拼中,却也是蕴含着普通武者怎么也想不明白,看不明白的凶险。
这像似空无一物的广野,两人之间数丈的空间中,似有有着无形连系,这两人好像是动个指头也会影响到战局的发展。
可人这时已然明白杨恪之前为何要主动出剑了。
她本就是天资无双,只是没有良师教导,只是和杨恪互相扶持,互相解惑,两个本来对江湖武林丝毫不通的武道小白,却一步步走到了现在。
却是不得不说,两人的气运逆天,资质也是当世一流了。
若是杨恪,刚才任由自己处于被动的形势下,由于功力境界与敌人还有颇大的差距,哪怕敌人不动手,那相持下,情况也只会愈趋恶劣。
所以,刚才杨恪的一剑,并不是主动寻衅,而是反击,也是这一剑,方才牵引和宣泄这恐怖敌人气场的变化,迫得这恐怖敌人主动出手,虽是风险极大,却是唯一解救困境的妙招。
当然,也得杨恪有这个本事,迫得敌人动手。
不然,在敌人占据主动的情况下,那就是在找死了。
只有化被动为主动,杨恪极妙的变化,这时才略微扭转了局势,将自己被动的劣势稍微变动。
此时,就见得,在气机牵引下,那敌人大放厥词后,显露着自己大宗师的胸怀。
而杨恪却不动如山,气机牵动下,那敌人除非主动出击,不然这时,只会转为相持阶段,如此下去,一百年也分不了胜负,更不用谈生死了。
而那所谓的十招之约,也就如同一个笑话了。
就见那人,这时冷哼一声,大步跨前,左手下垂,收在背后的手一拳击出,双脚弹离地面寸许,顿似离地飘行,姿态优美至无懈可击的地步,如仙如魔,如圣如佛。
杨恪忽觉周身忽地一轻,那遍及周身的庞大压力,瞬间就消失得一点不剩,这瞬间变化,就使得杨恪的全身只觉得虚虚荡荡,没有着落,使他差点要气劲逆流。
如此的劲力操纵,果然不愧是大宗师。
招数都没见,就已然有这般威力。
不过杨恪也不是好相与的,鱼龙百变修成之后,真气可以腾飞于九天,也可蛰伏于浅滩,瞬间就消解了敌人的这一招。
随着对方出拳,犹如一轮大日坠落的热劲奔袭而至,当然,这人一拳,自然不会真的像是大日。
那只是一股错觉,但若让其及体,给杨恪结结实实重重一击,那任何护体真气亦救不回他的命,哪怕鱼龙真气也是如此。
杨恪这时,一声长啸,手中剑器不住异鸣,斜刺而出,同时身子一折,微微一动,剑气破空,发出犹如闷雷般的巨响。
而那敌人,这时则以鬼神莫测之速,瞬间就越过了三丈多的距离,掠至杨恪左侧,同时举肘劈掌,横斩杨恪颈侧,动作行云流水,有若天成。
不同于刚才的浅尝辄止,这一下,却是毫无花俏的硬拼了。
杨恪猛扭身躯,周身忽地爆起无数烁动流转的剑芒,似幻实真的迎上敌人的劈掌。
虽然离着那‘草木竹石,皆可为剑’的境界,还差得远,不过杨恪,已然可以化出这般剑气,用来御敌了。
剑气自窍穴生,一气而出——
就见得那敌人,这时只是微微一笑,掌化为指,变化出玄奥无伦的招数穿破该是没有空隙的剑气网络,以神乎其技的手法,直指杨恪眉心处,就像杨恪的刚才的那一招,只是中看不中用,别说进攻,也是全无防守能力的虚招罢了。
如此一指,若是给他点实了,杨恪自然要命丧当场。
这般敌人,绝对不会给杨恪辩解求生的机会。
只要窥得机会,那就是立下杀手,更是不会犹豫半分。
就像是现在这样——
可人都要忍不住出手了,她虽然知道敌人武功高强,可也不相信,他只是一两招,就能杀了杨恪。
若是那般,她出剑也是无用,只是今日夫妻同赴死罢了!
菩提剑横,眼看可人就要掠身冲至——
这时,杨恪却是临危不乱,那漫天剑芒,万归一式,在最后关头,融入杨恪手中的无形剑器上,直接封住敌人这能夺天地造化的一指。
“轰”!
剑芒再盛,化作漫天虚虚实实幻影,似水银泻地,无孔不入的往正快速收指的敌人攻去。
被动的防守而非主动的进击,但因两人动作太快,从而生出的错觉罢了。
一掌,一指,瞬间已然两招了,变化的犹如行云流水一般——
不是什么固定的招数,甚至那都只是简单的一劈一戳,简简单单,毫无花俏——
可却是杨恪,拼尽全力,一式‘名扬四海’,一式‘名动一时’——
转眼间,掌指皆被化解,不过第四招已然到了:
就见得那人,这时双手盘抱,一股劲气旋卷冲出,劈头照脸的往杨恪涌去,将杨恪的反击视若无物。
杨恪此时,真是感觉眼前犹如火山爆发,那岩浆正崩散而来,天地已然化为火海热浪——
如斯威力,杨恪心知肚明,自己如今面对的是一位大宗师一生功力所袭,若再正面硬撼交锋,那他定然就是不死即伤之局——
可问题是,他若退避,那么将再不可能争取到主动,那时还能捱过敌人的几招,却是怎么也想不到了。
面对如此敌人,失了主动,失了锐气,很可能也就是一招就分生死。
杨恪如何能退?
如何敢退?
退则死!
瞬间,杨恪双目精芒大盛,那是已然使出全力,全力以赴,浑身藏蕴的劲气全被扰动而生出的异象。
原本剑身上,此前万剑归一之后,跳动的剑芒,这是,也复归于剑中。
原本的无形剑器,这时忽然闪出紫青二色,犹如两只龙缠绕在一起——
简简单单,朴实的一剑横扫,本是平凡不过至乎有些笨拙味道的一剑,却剑一动,两声无声无息的龙吼忽地出现。
谁也不知龙吼声是什么——
可是杨恪挥剑之时,那有着慑服山君的霸气,号令走兽的威严,一声出,自然就是龙吼了——
无声!
但却印入每个人的脑中,自然而然的一声响!
仍旧是一式‘名动江湖’,但这一剑,就是可人也使不出来的一剑。
她不知山河因何而壮丽,也不知何为玄黄,更不明白什么是龙的传人——
这一剑,却是用之于剑,起之于心——
一剑出,犹如龙吼——
“砰”!
剑锋横扫,正中敌人全力而至的盘抱气劲,真气激溅,杨恪这时,脸上泛起一丝潮红,嘴角沁出一丝鲜血来。
他已然受伤了,不过这时,他不退反进,手中剑,舞出花来,花朵绽放时,一道道剑朝着敌人刺出,瞬间,至少是九道剑。
每一道都是杀人剑。
而那敌人,这时却是左右手同用,随手两记扫拂,瞧似漫不经意,却着着封死杨恪攻势,让杨恪的每一剑都只至半途,最后更硬把杨恪震至飞退。
待杨恪飞退,那人逼退杨恪后,却没有乘势追击,而是两手摊开,看着杨恪淡淡言道:“你这几剑非常不错,足令你凭之纵横天下,剑仙之名,倒也不算是夸耀了,你还有两招。”
杨恪这时,横剑而立,脸色恢复如常,颜容也是平静无波,双目神光湛然,凝视着这位敌人,片刻后,言道:“这可能也是阁下唯一杀我的机会。”
言语间,不见丝毫的情绪波动,但那骄傲之意,却也是怎么都隐藏不住的。
杨恪的意思很简单,今次过后,他就再也不惧此人了。
一个江湖末进,才学剑不足年的后辈,却大言不惭,直言从此不惧一大宗师。
谁敢如此?
这已然不是骄傲,而是狂傲了。
就像是那二十五岁就冠绝武林,至今天下无敌的燕狂徒一般。
天下第一强人,武林第一异人,江湖第一奇人,世间第一狂人。
也只有这般人,才敢说出这话——
可是,说出这话,又能做到的,岂还能称之为‘狂’,却是自信,刺痛任何人的自信。
就见那人,忽地仰天长笑,点头道:“好!若我两招不能取尔之命,我可允你,随时再来挑战我!”
可人这时,提起的劲力,稍微放缓了一些,她知晓杨恪并不是燕狂徒那般狂傲之人,因此放下了担着的心。
她信得杨恪,定然不会让这敌人有杀他的机会,甚至是已然觉得自己定然能保住性命,甚至并有信心可雪此战之耻。
杨恪的信心来自何处?
可人瞧不出来。
难道这短短几招之内,杨恪就已然再有进境?
这进步速度也太快了吧?
敌人都赶不上他的升级速度。
这位大宗师,难道就真的十招之内,奈何不得一个还未至宗师之境的后辈吗?
虽然武道境界,并不一定代表实力,可差距这么大,怎会如此?
十招杀不死的敌人,那么再多十招也是一样。
想要分出胜负,恐怕得五十招开外,想要分出生死,那就得百招以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