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秋棠指着蒋母身后的楼孟门，眼泪唰一下就下来了，“我想打他吗？我什么都为他着想，可你看看他刚才是怎么对我的？”
楼孟卫抹一把脸，推开蒋母，“姥姥，你让她打！你让她打死我得了！当年她就不该带着我嫁进楼家，她那时候就该打死我！”
当年的事情对于蒋秋棠来说也不全是荣耀。
即使她更改了楼孟卫的年龄，让事情看起来不是那么羞耻，可是知根知底的亲朋好友，谁又不知道这其中到底怎么回事呢？
年轻时候的蒋秋棠为了自己从没觉得自己做错过，可当她每每感受到来自外人的指指点点时，她心里又怎么可能一点后悔都没有。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她至少会等到米小婉过世之后才跟楼万城交往。
来自亲儿子的控诉对她来说就更是不能承受之痛了。
蒋秋棠捂着胸口跌坐回了沙发上。
“孟卫！”蒋母一声大喝，“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你就非得提出来戳你妈的心吗？”
楼孟卫痛苦地摇头，“谁说事情过去了？姥姥你说了算吗？看看今天的闹剧，你觉得在我奶奶眼里，它过去了吗？我妈还想找回场子，她拿什么找？她凭什么找？婉姨已经死了，谁替她找！”
“你叫谁婉姨呢？你是我儿子，我生你养你为你算计一切，你现在是在替谁说话——”蒋秋棠哑着嗓子崩溃地嘶吼，她大概永远没有想到过有一天会从儿子的嘴里听到米小婉的名字。
蒋母急得团团转，“哎呀，别吵了别吵了！孩子明天还要高考呢，你们就不能先以大局为重吗？”
楼季卫扑上去就给了他大哥一拳，“你吃里扒外，你不是我大哥！”
楼仲卫上去拉架，结果却被楼季卫的拳头给扫到了。
今天本来就都气不顺，这下好了，兄弟三打到一起了。
蒋母想上去拉架，可她又挤不上去，只好扯着嗓子一直喊，“你们三可是亲兄弟啊！你们三打什么架嘛。仲卫季卫，你们大哥明天高考呢，你们别给他打坏了！秋棠，你也说句话啊。你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们三兄弟打？”
蒋秋棠早就气得没了理智了，“妈，你别管，让他们打！都是白眼狼，打死一个少一个！”
“蒋秋棠！”这话可触及到了蒋母的底线，她一巴掌就给了心爱的女儿一个记耳光，“你给我清醒一点！什么叫打死一个少一个？他们都是别人生的吗？你在胡说什么！”
蒋秋棠捂着脸大哭起来，“那我还能怎么办？又不能去找人家闹回来，还跟楼万城说了要离婚，我这日子怎么就过成了这样！妈，我太难受了，我难受的都快死掉了。”
“你——唉，作孽啊！”蒋母走过去把蒋秋棠搂进了怀里，“这种时候还提什么离婚？以后你家再没有老婆婆压着你了，这是好事啊！你不懂你老婆婆的深意，我却懂啊。她这一招虽狠，但又何尝不是解了你和万城的围？别提离婚了，万城经此一事也不会再提起的。以后好好过日子，一切都会过去的。”
“妈——”
痛哭的蒋秋棠不知为什么脑海里却是闪过了米小婉。
她抢了楼万城看似赢了一局，可是牢牢占了老婆婆心的却是米小婉。
时至今日，谁又赢谁又输呢。
——
晚饭时间，米老太终于带着孩子们回来了。
五个孩子今天可是干了大事情，一进门就兴奋地冲到米乐乐的面前，小脑袋一个比一个仰得高高的，都希望米乐乐听他说。
尽管米乐乐早就知道今天的事情了，但她还是假装第一次听到，并时不时露出惊讶的表情，以鼓励孩子们继续说。
等他们都说完了，米乐乐才对老太太说道，“奶奶，其实你没必要为我做到这种地步。那可是你亲儿子，你的心里该有多痛啊。“
一句话就抚慰老太太今天一整天的悲伤。
米老太心说，就为了这句话，今天的事情也值了。
“也不只是为了你，还为了你妈妈，小婉。我早就欠小婉这么一回了，可是老婆子偏心，总想着家和万事兴。委屈了小婉这么多年，老婆子对不起你们母女啊。”
本来谁都不想哭的，可是小婉的名字一出来，祖孙俩都忍不住哭了。
从君筝也身世坎坷，过世的早，但她至少还有周敏昌倾心相爱，以命相陪。
然而米小婉呢？她嫁的楼万城简直不是个东西。
人是他主动求娶的，可是娶了之后却做不到以心相待。没能照顾好留下的女儿不说，还另外在外面找女人生下了私生子。
老太太有好长一段时间都不敢深想，怕米乐乐也会连带着恨她这个奶奶。
今天回家是老太太早就心里打算着。
她觉得不能再等了，她欠了小婉的，不能再欠孙女的，她要做个交代了。
米老太给孙女擦擦眼泪，“乐乐啊，奶奶今后可只有你这个孙女了，你明天一定要考好才行！奶奶等着你上好大学，赚多多多多的钱养奶奶呢！你别怪奶奶决心下的晚，等奶奶死了，奶奶亲自给你妈跪下道歉去。”
“奶奶——”
在这一刻，米乐乐内心深处那点不可言说的怨怼尽数消散了。
她一点都不会被影响到明天的考试状态。恰恰相反，她反而更增添了无限的动力。
从今以后，她就是奶奶的唯一依靠了。如果她还不能立住的话，那以后奶奶可怎么办呀。
一场大哭之后，米乐乐觉得自己好像都瘦了二斤，感觉全身都轻松不少。
明天就是考试了，今晚的孩子们更乖了。
吃完饭后愣是不让米乐乐动一根手指头，他们帮她收拾帮她洗碗帮她整理厨房。
小如江妮都拿来了自己最宝贵的艳粉色指甲油，非要给米乐乐涂上，让米乐乐带着她的指甲油，就像带着她一样上战场。
小江妮不懂为什么要叫战场，但她懂明天的考试非常重要。所以她给米乐乐涂指甲油的时候全程不笑，特别严肃认真。
米乐乐接受了这样的好意。
来自小闺女的贴心举动，除了上次那首饰套装外，她通常都愉快接受了。
她一边让小江妮涂指甲油，一边还给朋友们打电话炫耀。
先打给了钱多福。
“福子，你知道我有一个全星际最好的奶奶吧？……没有，我没喝醉。那你知道我现在在干嘛吗？我家小宝贝在给我涂指甲油呢！最最高贵最最漂亮的艳粉色！……你真没有审美！什么叫死亡色？死亡色说的才不是指甲油的颜色，说的是人！人，你懂吗？颜值不够的人，撑不起来的人，那涂了才叫死亡色！我这样的，涂了那叫女王色！女王色你懂……哎，你怎么挂电话啊？真没有礼貌！”
米乐乐又打给宁霜霜。
“宁姐，没事儿，我就是打来谢谢你，谢谢你帮我奶奶收拾东西。宁姐，我奶奶酷吧？你羡慕坏了吧？……再羡慕也没有用，那是我奶奶！宁姐，这是什么动静？你刷碗呢？不是宁姐，你那么有钱还不买个家政智能机器人帮你洗碗啊？……也对，就当锻炼了。真羡慕你啊宁姐，我今天就没得锻炼了。我家的孩儿们就是不让我动一根手指头，说什么怕伤到了手影响了明天的考试就问题大了。我也很无奈啊……宁姐？宁姐？”
宁霜霜也给她挂了。
米老太从厨房探出头来笑骂她，“该，活该！叫你没事儿逗哧这个逗哧那个的。”
米乐乐换个舒服的姿势继续歪躺在沙发上，“我这不是没事干吗？为什么高考不能换成任意时间虚拟考呢？这都9102年了，就应该进化成凡是准高考生，随时都能进入虚拟世界随时答题的星际模式。居然还需要真人到现场笔试，这简直太落后了。”
江月抱着小胳膊审视地看米乐乐，“太姥姥，你有没有觉得我后妈有点儿飘？这对她明天的考试可是非常不利啊。”
米老太点头，“何只是有点儿飘，简直快要不是她了。江月你有什么办法吗？”
江月握起双拳，互相一击，“要不临睡之前我再陪她打一局的？”
不等老太太答应，米乐乐噌一下就从沙发上跳起来了，“不用，绝对不用。我不飘了，我落地了，一点都不敢飘了。”
小江妮也跟着跳了起来，“麻麻，不要跳不要跳，指甲油还没有干，会不是形的。”
晚上十点，到了江家准备睡觉的时间。
米乐乐连忙轰赶小崽子们，“快去睡觉了，快去快去，我也要睡了。明天可是我重要的日子，谁也不准影响了我的休息知道吗？”
十五举手发问，“最后一个问题，江先生还不回来吗？不回来的话，连个电话都不打一下吗？他再忙也不应该忘了你的高考吧？”
米乐乐被问住。
老太太见她表情有点不对，赶紧过来打岔，“你那是一个问题吗？你那都是三问题了。走了走了，去睡觉了。只要不是跟高考有关的事情，都等高考结束后再问答案。乐乐，去睡觉了。”
“哦，知道了，奶奶。”米乐乐转身回了房间。
可她自己知道，是别想轻易睡着了。
她一会儿把光脑点开，一会又关上。她不用试着拨打，因为江止戈跟她说过，只要是出任务，他就不会开光脑。但只要是任务结束了，无论他有没有在赶回来，他都会第一时间先打给她报平安。
这都多长时间了，江止戈一直没有消息传回来，那就是任务还没有结束了。
她理解他的工作，但她还是想他了。
跟明天高不高考没关系，她就是单纯地想他了。
也不知道盯了光脑多长时间，她都快要迷迷糊糊地睡着了，这时光脑突然亮了。
来显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米乐乐也不知道哪来的直觉，就觉得打来的肯定是江止戈。
她迅速接起，果然是。
江止戈的声音在深夜里响起，奇迹地抚平了米乐乐之前所有的心绪不宁。
“还没有睡吗？”
“你说呢？”米乐乐情不自禁地带出了点怨气，“一走就是这么多天，连个电话都不打回来，我能睡得着吗？”
江止戈低声笑了起来，逗她，“这是担心我呢？”
米乐乐：“何只啊，我还想你了，你感应不到吗？”
江止戈沉默片刻后说道：“我也想你了，特别想特别想。”
两人瞬间都有点心情低落。
米乐乐突然说道，“你为什么打的是语音通话？快开视频，我要看看你。这么长时间连个消息都不回，你是不是在外面找小妖精了？你要是敢，看我怎么收拾你！”
江止戈道，“不能视频，我的任务还没有结束。也没有找……小妖精，外面的小妖精哪个比得上你妖精？”
“那倒也是，我就当你夸我了。可是江先生，你到底在执行什么任务？我又不看你的任务现场，只是看看你也不行吗？”
“抱歉，乐乐。”
江止戈没有解释。
但越是这样，米乐乐就越懂得，那就是没得商量的意思。
米乐乐主动岔开了话题，“你知道孩子们今天跟着奶奶出去做了什么吗？他们把楼家扫荡了。”
“扫荡？怎么扫荡？”
米乐乐就把老太太带着孩子们如何气走了蒋秋棠，又气走了楼万城，最后跟人家一刀两断，拿回了自己所有东西还顺带吃光了人家冰箱的经过都讲给了江止戈听。
讲完了米乐乐就又忍不住地炫耀了，“我奶奶酷吧？”
江止戈听乐了，“酷，绝对星际最酷。这可真是你亲奶奶！”
“那是。不过江先生，以后奶奶可是就只有我们了，所以我坚决不会允许你把这个奶奶最后的家给毁了的！”
江止戈问：“我为什么要毁我们的家？你这锅扣得没半点道理嘛。”
米乐乐意有所指道，“我亲爸当年娶我妈的时候，肯定也不会想到有一天会被奶奶不认他这个儿子。可是后来呢？他还不是在外面找了小妖精，生了私生子，最后还没有承担起养我的责任。人生变化莫测，谁又能想得到未来会发生什么呢？江先生，我就是先给你提个醒。俗话说的好，警钟长鸣，吾辈始安嘛。”
江止戈不觉得米乐乐这是无理取闹，遂严肃承诺道，“不会有那么一天的，除非我死。”
米乐乐吓了一跳，“你胡说什么！我没听见啊，就当你也没有说过！你正在外面执行任务呢，就不知道给自己讨个好彩头？你快说‘我什么也没说’十遍。”
江止戈想说彩头要是这么好使的话，还用得着米乐乐为了高考那么拼命？他直接说一百遍让米乐乐考个名牌重点大学好了。
但他最终还是听米乐乐的话说了十遍。
夫妻相处就是这样，是非对错不重要，关键是一定要立场一致。
媳妇说什么就是什么得了，别整其他没用的。
“好了，你该睡觉了。明天好好参加考试，等你考试完没准我就结束任务回去了。”
米乐乐有点舍不得，“我好想看看你。”
江止戈：“那简单，看光脑，上面有照片。”
如此钢铁直男的回答差点没把米乐乐噎背过气去。
“行，你行，江先生，这话我记住了，早晚我会让你也领略一下这话的厉害！挂了！”
米乐乐气乎乎的睡着了。
黑暗中江止戈看了光脑好久。
突然门外传来脏辫的声音，“瘸哥，这么晚了还没睡呢？”
江止戈站起身，一步一瘸地走过去打开了门，“想我的女人和孩子了，给他们打了个电话。”
脏辫试探道，“明天就能一起离开这鬼星球了，不如你今晚就把他们都接过来吧？明天我们集体行动，也更方便不是？”
江止戈大方地接受，“可以啊，如果你愿意现在就把我应得的报酬先给我的话。否则，我一点都不想我的宝贝们有被我连累的可能。”
“瘸哥，你这是还不信我呢？”
“小子，你不也才说过不想步你爸的后尘吗？彼此彼此。”
“得，算我多嘴。不过瘸哥，明天的事情可不准你保留实力啊。我们能不能安全离开，可全靠你给不给力了。”
“放心，我比你更不想在这里多待哪怕一分钟。”
“好的瘸哥，合作愉快。”
“合作必须愉快。”
脏辫终于转身回房间睡觉去了。
江止戈侧耳听了听动静，在确定脏辫的呼吸声均匀以后，他才又一瘸一拐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房间门关上的一瞬间，脏辫倏地睁开了眼睛。
那一步一瘸的脚步声跟平常人的是非常不一样的。现在厅里可没有人，但他依然是一步一瘸，那么就是真瘸了。
不过他还是留了最后一手。
明天，只等到明天，一切都会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