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爸妈的抚恤金下来了，数目不少，院长不敢只交给十五，也是不敢再私自找十五，于是硬着头皮登上了江家的门。
这回院长聪明，他没去乐学托管，而是挑了江止戈在家的时间，来家了。
一进门，江家正在准备晚饭，米乐乐和江止戈都在厨房，十五江舟江济也在。外面厅里只有老太太和江月江妮。
小江妮在玩给娃娃换装，江月给院长开的门。
江济是个事多的，听着动静就出来看，一看是院长眉毛就立起来了。
“姐，他是坏人，他是来抢十五哥的，你为什么给他开门？”
江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了趟自己房间，此时正在带拳击手套，“没事儿，他要是敢抢十五，进来了我也能给他打出去。”
老太太走过去，把江济的脑袋推回了厨房，“忙你的去吧！我让江月开的门，你有意见啊？”
江济撅着嘴回去继续洗菜了。
院长在沙发上坐下，看着江月眼睛发亮，“小姑娘，喜欢打拳啊？会打军体拳吗？给我打一套怎么样？打得漂亮我有奖励。”
江舟在厨房里听到，仰头看米乐乐，“后妈，院长叔叔的语气好像童话故事小红帽里那个狡猾算计的大灰狼。”
江止戈看一眼十五，凑到米乐乐耳边小声提醒她，“你要不要出去看着点？别是职业心理作祟，又相中了你大闺女。”
米乐乐摇头，“要是别人我就担心了，但江月……哼，吃亏的还指不定是谁呢。”
外面江月果然一点异样都没有。
“喜欢，会，可以。不过我得先问问奖励，你的奖励是什么啊？我出场可不便宜的。”
见小姑娘大大方方的，甚至还有点挑衅，院长更高兴了。胆色这种东西，后天虽然也可以练出来，但跟先天的那肯定没的比。
少年警队就缺这样的人才。
“哦？你出场都什么价码？先说来我听听。”
江月上下打量一下院长：“你心脏还好吧？”
院长乐：“怎么，还怕吓到我？”
“对。”
老太太在旁边坐下，“江月，别胡闹。院长，她就是个孩子，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没事的老姐姐，我喜欢小孩子。”院长转身继续看江月，拍拍胸膛，“放心，虽然我老了点，但心脏可不老。你说吧。”
小孩子嘛，给他一百块他就觉得像是拥有了全世界。就算是过年时的压岁钱，一般的千把块，家里富裕点的顶天万把块了吧？
还能高到哪里去？
小孩子的概念里可能都没有五位数以上的。
院长老神在在，一点没慌。
江月点开光脑，把自己的转账记录调出来，直接给院长看，“喏，前不久才打的一场，因为是老顾客，所以还给打了折。”
“哟，老顾客还打折呢？那是多少？”院长一边打趣着一边伸长脖子去看。
下一刻他就傻眼了，不由自主地惊问出声，“20万？打完折还20万？”
江月给他一个“大惊小怪”的眼神，“至于吗？你们大人可比这赚得多多了吧？”
院长很想实话实说，他可没这赚得多。
这只是打一场表演拳啊！别说多了，江月如果一天打一场的话，这一个月赚的都比他五年赚的多了。
江月：“你还好吧？那我现在就打给你看？”
“不不不，不用了，我突然又不想看了。”
嘤嘤嘤，他看不起。
江月什么也没有说，就撇了撇嘴后在旁边沙发上落座了。
可是这样让院长更觉得丢脸。
看看人家小孩子这不动如山的大将之风，再看看他的！他到底为什么要主动逗哧人家小姑娘啊！
悔死他了。
厨房里米乐乐一直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呢，就算没看到过程也听出了大概。
她朝着江止戈得意地挑眉，“我说什么来着？你家大闺女的字典里就没有认输两字。无论是出手，还是打嘴炮。”
江止戈不说话，但脸上也是同款的得意。
米乐乐又压低声音问他，“江月这是像你前妻吗？骆前景也是这种各种不服的性子？”
江止戈点点头，“她要不是这要强的性子的话，我也不会多四个孩子了。”
外面老太太好心地给院长解释，“院长你可别被她唬住了，那哪是什么打拳的出场费。前阵子不是高考刚结束吗？她有一个叫福子的阿姨考得不错，一高兴就给孩子们包了个红包。”
“20万的红包啊？五个孩子一共的？因为江月最大，所以全打到了江月的光脑上？”院长长出一口气，自我安慰，“那这样一分的话，也不算多。”
十五正好端了茶过来，“院长，请喝茶。”
“谢谢。”进门就被小姑娘先打了脸，院长正觉得尴尬呢，他端起茶就喝。
老太太：“不是五个分，是一人一份，一人20万。对了，十五也有。”
一人20万？五个孩子那可就是一百万了。
噗——院长喷了。
他不想表现出土包子的挫样的，但没办法，金钱带来的压迫总是这样让人避无可避，难以承受。
十五机灵地躲开，又懂事的拿着纸抽递过去，“对，院长我也有的，福子阿姨给的20万。”
他怕院长不信，还点开了光脑给院长看。
旁边的小江妮一听这，她也有啊。立马捣着小短腿凑热闹来了，“妮妮也有，妮妮也有。”
院长就那么随意一看，这一看他捂胸口了。
十五的账号里最多也就是这次钱多福给的20万了，可小江妮的不是。有钱多福给的，骆万行给的，还有程家给的。
程家虽然被迫同意米乐乐把小江妮抱走替他们养孩子了，但程家也没说什么都不管。
——那么多人都知道这事，要是让外人知道他程家一分钱都不出的话，那程家的脸还要不要了。
再说还有程平乱呢？亲爸的迟来之爱那叫一个江水滔滔滔滔不绝。
想小闺女了，打钱；小闺女今天多跟他说了一个字，打钱；小闺女今天的小裙子真漂亮，打钱；不管什么，打钱就两字。
于是这一眼看过去，院长愣是没看清那上面到底有几个零。
来之前他还给自己鼓气儿呢，想着这次的抚恤金数目是他用尽了心思给争取的最多的，就冲这，米乐乐也得给他个好脸儿吧？
可现在一看，还没有人家小闺女的账户里钱多。
他来之前那点底气至此完全被打散了。
“老姐姐，你得注意这孩子了，可别让她上外面这样显摆去。”好人如他，顶多自己心塞罢了。要是碰上坏人，见到小孩儿有这么多钱，那不得起坏心啊？
老太太点头，也是没想到江妮会这样做，她赶紧把小江妮抱过去嘱咐了。
饭菜准备好了，江止戈带着孩子们端饭菜出了厨房。
他顺便招呼院长，“正好赶上了，一起吃吧，我们边吃边聊。”
院长下意识地先看向了米乐乐，起身拘谨道，“米太太，打扰了。”
米乐乐还没说话，江济先说了，“院长，你好像很怕我后妈啊？”
院长：……
虽然是实话，但说出来真的好羞耻啊。
他不要面子啊？
米乐乐：“江济，闭嘴，吃饭。”
“都说了多少遍了，闭嘴还怎么吃饭。”江济嘟囔。
江止戈：“江济！”
“好啦好啦，我只吃饭不说话行了吧？”
老太太请院长入座，“家里孩子多，这话就有点多，院长你别在意啊。”
院长陪笑，本能地想客套说“没关系，他喜欢小孩子”，可是话到嘴边，他的眼角余光瞄到了江月。
算了，还是别说了。这家的小孩子，他好像喜欢不起。
桌子上的菜超多，而且都没有小份的，全是大份装。
酱香排骨，腐乳猪蹄，红烧带鱼，蒜蓉粉丝虾，清蒸狮子头；柠檬藕片，素炒青笋，凉拌木耳，香椿炒鸡蛋，油菜扒香菇；还有两种汤，一个白菜豆腐汤，一个银耳百合羹。
长形饭桌是有隐形履带装置那种的。按下按钮，履带从桌面底下升起。把菜放到履带装置上，设定速度，它就会均速移动起来。大概就像21世纪的旋转寿司或者旋转小火锅似的。
一般家庭里很少用这种饭桌，因为大家更习惯分食而用。一人一个餐盘，干净又卫生。
江止戈原来带孩子也是这样，吃营养剂也好，从驻军食堂买来的自带饭盒的饭也好，他一人给一份，吃完了一收，还省了打扫的时间。
但自从米乐乐嫁进来以后，家里吃饭的形式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而且因为米乐乐的手艺不错，饭菜一上桌，就被抢吃一空了，所以当时也没有人有闲心去注意到这种变化。
当江止戈偶然的一天想到这一点时，家里已经熟悉这种吃饭的形式了。
后来换大房子，米乐乐干脆就给饭厅买了这种方便大家夹菜的桌子。
院长坐在桌边，对于这一桌子丰盛的菜品表示了深深的震撼，“十五，你每天都这么吃么？”
先不说这些食材成本高低的，单说做这一大桌子饭菜的工作量，那就不是一般人能准备的起的。
别忘了，这家还是个后妈呢。
如果从福利院被领养走的孩子在新的家庭里都能受到这样的待遇的话，院长得说，他死也瞑目了。
十五点头，“对啊，每天都得吃这么多，因为后妈说孩子太多了，也太能吃了。”
他误以为院长是惊讶菜多。
其实院长是想求证是不是因为今天他来，米乐乐才故意这样表现的。
十五听不出来，但在场的大人们可都听得明白。
米乐乐想发作，被江止戈及时在桌下拉手安抚着。
老太太不想孙女儿被误会，赶紧帮忙解释。
“我家乐乐小门小户出来的，特别小家子气，也没有别的追求，就比较重视口欲。小江又惯着她，也不说拦着点。孩子们也懂事，每天都知道帮忙。所以我们家就在吃的上面比一般人家讲究一些，让院长见笑了。”
言下之意就是，你快别瞎怀疑了，我家就是天天都这么吃的。你没有那么脸大，因为你来还特意打肿脸充充胖子。
院长不好意思了，连忙说好话，“米太太，十五能被你收养真是太幸运了。”
米乐乐心说，要不是以后十五还得托你照顾，你当我愿意搭理你呢？
“院长客气了，吃菜，吃菜。”
“好的，那我尝尝米太太的手艺。”
院长伸出了筷子，却没夹下去。
转到他面前的正好是一道蒜蓉粉丝虾，他还挺喜欢吃虾的。可对于骨子里早就习惯了分食而吃的人来说，这种去夹公共菜的吃饭形式实在是对个人观念的一项严峻挑战。
这么一犹豫的功夫，几个孩子也伸出筷子来了。
江月：“后妈，你一个我一个。”
十五：“后妈，你一个我一个。”
江舟：“后妈，你一个我一个。”
江济：“后妈，你够了吧？就别抢我这两个了。”
江妮：“姐姐，哥哥，妮妮够不着，妮妮也要。”
一人给江妮又夹一个。
江月看看院长，伸长筷子又给太姥姥夹两个，给爸爸夹两个，又给自己夹一个。
盘子里虾没有了，只剩下粉丝了。
院长：……
米乐乐想笑，又及时憋住。
老太太老脸一红，想打圆场吧，又不知道怎么说才合适。总不能把她盘子里的虾给过去吧？那样就更失礼了。
江止戈好笑又好气，“都给我老实点！能不能好好吃饭了？”
孩子们乖乖回答，“能！”
再转到院长面前的菜是油菜扒香菇。
江月放下自己的筷子，拿起了公筷，“院长先生，请你吃香菇。”
她给院长夹了一个香菇。
院长很感动，正想说什么，十五接过了江月手里的公筷。，“院长先生，请你吃香菇。”
十五也给院长夹了一个香菇。
院长直觉不太好，果然接下来江舟和江济也相继给他夹了一个香菇。
小江妮永远追随姐姐哥哥们，也想帮客人夹香菇，还好被老太太及时给抱回去了。
院长看看米乐乐盘里的大虾，再看看自己盘里的一排香菇，顿时心塞得吃不下去了。
米乐乐一捂嘴跑卫生间去了。
再不抽空去笑一下，她怕自己要憋死过去了。
江止戈扶额，也不好意思当着客人的面太过于训斥孩子，只得道，“抱歉啊，院长。不过你不喜欢吃就剩下，没关系的。”
江济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爸爸，你今天怎么跟平时不一样？你跟我们可不是这样说的。你说不喜欢吃也要吃，要营养均衡，而且不能浪费！”
江月冲着院长一笑，看向十五，“十五，在福利院的时候，院长是怎么教你们的？”
十五：“跟爸爸今天之前教得一样。”
江止戈：……
院长：“……我吃，我吃。”
平心而论，米乐乐的手艺当真不错，香菇做的味道很足，比得上外面大厨的。
可这吃却不是他自己要吃的，而是被算计着不得不吃的，这吃起来还能有味道就怪了。
米乐乐一路笑着回到座位上，坐下时才收了笑。
“今天的带鱼是十五主厨的，院长你尝尝？”米乐乐拿公用筷夹起一块带鱼正想给院长的盘子里放。
十五突然说道，“后妈，我想让你第一个尝。”
对于小孩子来说，能给谁第一个那就是最大的荣耀了。尽管他现在不像以前那样看院长有敌意了，可在他的心里，还是米乐乐最重要。
米乐乐夹着筷子尴尬地停在半空。一边是客人，一边是孩子的心意，她太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