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江月是不是真失忆了，反正这检查总是要先做一遍的。
罗老也不用助手，自己一个人利利索索地就开工了。
脑电波图是当时就能看出来的，罗老一看就明白了。什么失忆？健康的不能更健康了。
丁茂在旁边假模假样的还在继续演戏，“罗老，麻烦您给仔细检查一下。她妈给她送过来的时候，可能也是怕她闹腾，就给她打了一针镇定剂。希望没对孩子哪里造成影响。”
“什么？”罗老听到这话的时候，一下子就紧张了，手下的动作也更快了，“你说说你，既然决定让两个孩子的器官互换，这是多么不能错一步的事情，你怎么能在这时候给孩子打什么镇定剂呢？镇定剂是一定会对神经造成不同程度的损伤的啊。”
“啊？那怎么办？”丁茂变了脸。
其实他有提前打招呼尽量不要伤害到江月。但把江月弄来的过程中，江月挣扎得太厉害了。她又是个能打的，如果在不伤害她的前提下把她弄来的话委实有点难度。
他的手下就特意打电话请示他来着。
如果不打镇定剂只动手的话，怕控制不好再伤到人。相比较起来，打镇定剂却是伤害最小的。
他衡量一下后，就同意了。
现在则只剩下后悔了。
“罗老……”
“你闭嘴！现在着急了有什么用？让我安心先给孩子好好检查检查的。”
看着罗老双手已经满速，丁茂再着急也乖乖地闭上了嘴。
江月却危险地看着丁茂开口了，“两个孩子的器官互换？谁？一个是我，另一个是谁？”
丁茂瞪她，威胁道，“你闭嘴！没看到罗老正在为你认真检查吗？”
江月嘲讽脸，“你脑子是不是不好？如果他检查就是为了拿走我的身体器官给别的孩子的话，我为什么还要配合？”
“……”丁茂被噎得心梗了一下，非常不想承认江月的话逻辑满分。
罗老在忙着，好像已经进入了忘我的境界，竟跟没听见这两人的对话似的。
江月拿眼尾扫老头一眼，剧烈扭了扭胳膊。
两条胳膊侧面都贴上了一些微型感应传导器，她这一动，罗老察觉了。
“哎哎哎，你这孩子别乱动啊！会影响到数据采集的！”
丁茂紧跟着大喝，“江月，老实点！别逼我动手！”
江月不屑地斜他一眼，没理他，只对罗老说道，“爷爷，您看起来可不像是坏人。”
罗老被逗笑了，“那是因为我本来就不是坏人。”
江月：“那您为什么要帮坏人做事？”
罗老：“哎？”
江月拿眼神一斜丁茂，“他说我是临时反悔，你确定我的脑电波没有异常就相信是我没有失忆，就是在故意反悔了？”
罗老默认。
江月讥讽道，“那您就没有想到过还有另一种情况吗？”
丁茂叫：“罗老，你别听她胡说！她这些年被她那个妈都教坏了，从小到大都是在骗钱生活。她嘴里就没有一个字的实话！我这就把她嘴堵上的！”
江月厉声一喝，“你那么急干什么？被我说中了，心虚了吗？”
“丁茂！”罗老喝住丁茂，“我们可是提前说好的，一定是确认孩子也自愿后，这个手术才会进行。丁茂，你不会在故意骗我吧？”
“……罗老，哪能呢！”丁茂不敢再多说话了，怕多说多错。
但在他心里，却给罗老又重重地记下了一笔。
不过就是个医生而已，却每每都仗着自己医生的身份就对他的决策横加干涉。儿子要不要做人造器官移植，难道不是父母家长的私事吗？区区一个医生有什么资格左催右催的？
要不是这位对儿子的身体情况最了解，而且器官移植手术最专业，丁茂老早就不想好脸侍候了。
呵，最好还知道点分寸，否则……
“孩子，你说，我听着。”罗老严肃地对着江月说道。
江月：“另一种情况就是我真的全然不知情，自然也就谈不上失不失忆，后不后悔。”
“……”
罗老定定看着江月平静的小脸好半天，希望能从中找到说谎的痕迹什么的。然而五分钟之后，还是什么都没有找到。
江月的脑袋上也贴着微型感应传导器的，在她说话的过程中，仪器的显示屏界面很明确地表明了，脑电波一直在正常数值范围内，绝对不是说谎。
“丁茂。”罗老转身看过去，“这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回事？都说了她从小撒谎成精了，这点事儿哪能让她露出破绽！”丁茂心里打定了主意无论如何就是不承认，“罗老，陶安是您从小看着长大的，他的身体真的等不了太长时间了。而且我再次向您保证，这个孩子我也会好好照顾的。比起跟着她那个只认钱不认人的妈，我觉得跟着我怎么都是更好一些。”
江月插话，“我为什么需要你照顾我？我又不是没有爸爸。”
丁茂得意地一笑，“可我才是你亲爸！”
嘀！嘀！嘀！仪器突然响起了警报声。
那是代表着脑电波突然剧烈起伏的警报声。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江月依然是那一张平静到让大人都自叹不如的脸。
如果不是脑电波监测仪器不会说谎的话，可能丁茂现在都要佩服这个便宜闺女了。
从见到江月开始，江月就一直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丁茂不骄傲，只憋气。
江月越优秀，他就越憋气。
总有一种自己精心教养的儿子竟然没比过一个被后爸后妈随便养大的闺女的感觉。
如今江月可算露出了点正常孩子的样子，虽然只是显示在脑电波监测仪上。
那丁茂也很高兴。
“你是骆万景给我下药后，她迷女干我才生下的孩子。怎么，骆万景没有告诉你真相吗？”
“丁茂。”罗老有些不满丁茂现在的做法。
虽然孩子的妈妈在过去是做错了一些事情，但也没必要当着孩子的面讲出来好吗？
你这不是刺激得孩子更激动吗？
罗老担心地看向脑电波监测仪，怕上面的数值再爆表。
结果这一看，他却惊呆了，数值居然回落，趋于正常了。
“你这孩子……”罗老惊奇又欣赏地看着江月，像是在看着什么奇怪的生物。
听说了这么难堪的旧事，居然不激动，反而还冷静了吗？
江月一直都被禁锢着躺在病床上，但一点不妨碍她甩给丁茂一个大写加粗的鄙视眼神。
“骆万景给你下药？你是作战机甲开得比她好还是长了两个JJ？”
丁茂：……
罗老：……
晴天霹雳都不足以形容他们现在的感觉。
这孩子才多大！而且不管多大，那话是一个女孩子能说的话吗？
两人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瞪着江月，恨不得帮江月把尴尬瞪出来。
但江月呢，尴尬是不可能尴尬的，尤其是这种时候。
这话其实原话不是她说的，而是骆万景说的。
作为一个女机甲战士，哪怕她的实力比好多男机甲战士都高很多，但依然会有些不长眼，或者脑子有坑的人会故意找茬儿。
遇到这种故意找茬儿的，骆万景从不忍着，当场就怼。其中最常怼的一句话就是：你是作战机甲开得比我好还是长了两个JJ啊？
骆万景的意思是：如果是前者，那么就是实力比她强，她就认怂；如果是后者，那么就是实力更比一般男人都强了，她也认怂。
江月跟骆万景是几个孩子里跟得最久的，于是也就潜移默化的把这话记牢了。
寂静如死的房间里，江月的嘲讽还在继续，“骆万景那个女人我是挺看不上她的，但我也得承认，她还不至于去做迷女干男人那么没品的事情。”
在QD17星短短几年的孩童时光里，骆万景曾一直是江月的骄傲。她的妈妈又漂亮又能打，还是最受世人追捧的机甲战士，江月嘴上不说，但听到幼儿园的小朋友夸她妈妈时，她也是心里超美的。
如果不是后面婚内出轨生了一个小江妮，可能江月都会一直把妈妈当偶像当目标的崇拜下去。
现在骆万景在江月的眼里是没有什么地位了，但受米乐乐和江止戈的辩证教育影响，她还算能客观分析事件。
骆万景追求者不少，本人也眼光颇高，会用下三滥的手段迷女干别人？用膝盖想想都不可能。
江月怜悯地看一眼丁茂，对罗老道，“那么明显的谎话他都说得出来，我觉得他脑子可能不太好，你真的不用给他检查一下的吗？”
罗老：……
丁茂：……
叮咚一声响，某个检查血液成分的仪器响铃了。
也幸亏这仪器响了，不然罗老都要怕丁茂一个冲动上去掐死江月了。
被亲闺女又怼又嫌弃的，放眼全星际可能也没第二个人了。
罗老安慰地拍了拍丁茂的肩，过去看结果报告了。
丁茂深呼吸几次，反复提醒自己当务之急是儿子的事情，这才勉强控制住没失控。
“罗老，结果怎么样？”丁茂赶紧追过去问道。
“唉，镇定剂还是有一定影响的。今天肯定是不能做手术了，怎么也要明天了。”
“罗老！不能明天啊！”丁茂脱口而出。
江月的失踪他只能封锁消息一天，过了一天，那可就不好说了。他原本是打着今天就做手术，连夜做，做完就给送到外星球去的主意。只要人不在M38星上，警方就不可能找到确切的证据。他就不会出事。
但要是托到明天的话，他就没有那么把握了。毕竟对方还跟帝国总统貌似有点交情。
罗老奇怪地问道，“为什么不能明天？”
他误以为丁茂是着急了，就劝说道，“丁茂啊，这种事情急不得的。而且越是到了手术的关键时刻，就越是不能着急。你看看这些数据，这种时候要是做器官移植手术，不仅这个孩子有危险，你家陶安也会有危险。”
他又拍了拍丁茂的肩，“就让这孩子体内的镇定剂自我消化排除一天好了，那样才最稳妥。”
江月又凉凉地插话了，“你亲儿子叫陶安啊？丁陶安？身体不好，想要我的健康器官？”
“不是想要，而是你妈拿六个价的价格让我买的！”都这个时候了，丁茂还记着自己被迫的人设不忘呢。
丁茂冲着江月恶劣的一笑，“看来你也不怎么值钱啊，区区六亿，你妈就把你给卖了。”
江月回他邪气的一笑，“肯定不如你亲儿子值钱。他身体都不好到需要换全身器官了啊？从小到大一定花了你不少钱了吧？有几个六亿了？你真惨啊，啧啧啧。”
丁茂被她“啧”的差点一口老血喷出去。
这什么闺女？这特么的怼怼精转世吧？
“罗老，你别拦着我！今天我要是不把她打服，我就叫她爸爸！”
“哎呀，丁茂，你多大的人了，跟个孩子计较什么？”劝了丁茂，又看回江月，罗老也有点不高兴，“陶安可是个好孩子，他身体不好不是他的错，你不应该拿别人可怜的一面嘲笑他。”
江月“哧”的一声笑出来，“爷爷，所以你的意思是我身体好就是我的错了？我都被抓来捆着将要被器官移植了，我还不能嘲笑一个背后的既得利益者了？”
罗老尴尬地抹抹脸，强行辩解，“可你妈不是已经拿了钱了吗？你们不是提前说好了吗？”
“她拿了钱你找她做器官移植去啊？谁提前说好了？有证据吗？就算有，我现在反悔了不行吗？星际帝国对于器官移植有明文规定的，只要没上手术台之前，当事人就有权利反悔！老头儿，你不能仗着比我年纪大那么多就随便骗人吧？”
江怼怼火力全开，谁能顶得住。
再加上对于这件事情本身，罗老的心里其实本就不那么百分百赞成。只是心疼丁陶安那个孩子，他这才答应了。
罗老红着脸偏着头，一副不敢与江月对视的模样。
江月看在罗老对她还算友好的份上，决定给他最后一个机会，“我不跟您争论，事情的真相是不是有漏洞，像您这么大的年纪了，您应该看得比谁都清楚。我就问您一句，您要不要替我报个警！”
报警？罗老瞬间抬头又扭头，他看丁茂。
这要是报了警，别说丁茂了，他也得一块儿搭进去。
丁茂揉揉眉头，耐心告罄了。
“罗老，手术就现在做！您在这边准备着的，我这就打电话让人把陶安送来的。”
绝口不提江月的事儿，张嘴就是一系列的后续安排。
“啊，镇定剂的事情您别担心，先把器官移植了再说。就算有问题，相信也不会比现在问题更大了。”
他安排完罗老，点开光脑就去另一边打电话安排别的了。
罗老看看他的背影，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可他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安慰江月道，“孩子，你也别太过紧张，我可以向你保证，打了麻药后，手术一点都不疼。就是手术结束之后，有我给你看着，你也会很快恢复的。”
他怕在江月的眼里看到失望，然而江月的眼里什么也没有。
江月顺着他的话问道，“我怎么很快恢复？丁陶安带着那套不行的器官都难受，等移植到我的身体里了，我就能很快恢复了？”
罗老被怼得一捂脸，干脆躲旁边看仪器去了。
听到他们对话的丁茂可就开心多了。
他就想了，江月把罗老得罪的越狠越好，这样罗老就不会总想着劝他从长计议了。
可惜接下来的时间里，江月再没说过一个字。
丁茂反而不得劲儿了，几次都偷偷去看江月，怕她是在算计着什么。
他的手下在这期间给他传来了最新的消息，说警方已经在行动了，并且成功抓走了楼季卫。
不过暂时还没有查到他们这里。
但丁茂并不敢掉以轻心。
楼季卫本就是为了这时候挡枪才特意找来的，抓走他很正常。理论上来说在楼季卫之后的线索都给清洗干净了，但只要手术没开始做呢，谁又能百分百保证不会出什么意外呢？
丁茂就又下达了几条掩盖线索的命令。
一个小时后，陶子艺亲自打电话过来，说丁陶安到了。
罗老对丁茂说，“你出去让人给陶安打了麻醉药后直接送到这个房间来，我这就给江月打麻醉药。”
江月这时却说道，“别介啊，让我们兄妹俩也见见面不是？我都要被迫牺牲了，万一见到亲哥哥以后心情能好一些呢？我心情好了，状态就好，这次的手术才会更顺利吧？”
以罗老的角度，这个建议还是可行的。
毕竟江月可是被禁锢着，就是见了也不能怎么样不是？
啊，也不对，见之前得先把这张嘴堵上。
可是丁茂张口就是不答应，堵上嘴只用眼看看也不答应。
江月心里叹息，觉得可能不行的时候，丁茂的光脑又响了，丁陶安亲自打来的电话，人家强烈要求手术前要见一见这个自愿捐献器官的人。
丁茂：……
江月：“噗哈哈哈哈。”
丁茂：“罗老，把她的嘴堵上！”
见就见，反正别想说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