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修倒是显得冷静,他安抚妹妹道:“这世上之人千万种,自不是所有的人都是君子。人心隔肚皮,处了十多年二十多年的老相识,也可能会在背后捅你刀子。咱们遇到了小人,只能说是一种警醒与磨砺了。我倒是更关心,到底是谁诱使他说出这件事的,当真是陈炬和郑氏吗?还是说,会是汪道明在京中遗留的暗线?汪道明在杭郊逃跑前,连开两枪试图杀死阿晴,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是阿晴的存在威胁到了他什么?我认为他也许早就知道阿晴的女儿身,却一直不暴露此事,这件事值得深究啊。”
“我也是这么想的,抛弃所有臆测,单从合理假设之上论断,这件事应当是事先就知晓三妹女儿身的人做的。且此人极为了解孟家的家族情况,才会准确地找到赵家,诱使赵家之中最有可能泄密的人向郑氏告密。”白玉吟道,“这件事值得一查,如若当真是孟郎猜想的那般,那么很明显,这个汪道明的暗线是在汪道明杭郊流窜后,接到了汪道明的指示,才会诱使赵诚向郑氏告发三妹。他与汪道明还保持着联络,一定知晓汪道明现在的下落。”
“也有可能汪道明发出指令后,就与此人断了联系。他素来狡猾,不会不知道我们会顺藤摸瓜。甚至,他还会利用我们顺藤摸瓜的心思,为我们设置陷阱。”穗儿提出了另外的可能性。
“会有这么了解我们家的人吗?”顺着白玉吟的思路细想的孟暧,不禁打了个寒颤。
“我就想不明白了,阿晴能有什么威胁到汪道明?难道是汪道明害怕她的刺探情报的能力?毕竟她是锦衣卫最精锐的谍报人员。还是说她不小心知晓了什么让汪道明忌惮的秘密?可汪道明如今都成逃犯了,大家也都知道他是汪直的后裔,他还能有什么惊天秘密会被阿晴知道?阿晴要是知道,她估计也早就说了。”罗道长捻着胡须,十分头疼。
孟子修笑了,道:“也许这事儿还真没有这么复杂,汪道明想杀阿晴,就是因为她是锦衣卫最精锐的谍报探子。他告发阿晴,也是为了要让阿晴失去锦衣卫军职,甚至于要把郭大友也拉下水。他就是害怕他们会上战场,这会让他一力谋划的倭寇入侵遭遇巨大威胁。此前,他其实是想与阿晴和郭大友合作的,奈何没能策反成功,便起了杀心,要除之以绝后患。”
“看来也就这个解释最合理。”罗道长点头,众人也觉得信服。
孟子修想了想,道:“小暧,穗儿,明日你们随我,还有玉吟回一趟舅舅家罢,咱们把该谈的事都与舅舅他们谈妥了。我此番回来,就是要为阿晴、穗儿铺路的,至少在家人这方面,咱们要铁板一块,做阿晴最坚强的后盾。我想此番舅舅家中出叛徒,害得阿晴入狱的事,一定给了舅舅舅娘很大的打击,要转变他们的想法,并不困难。”
事实正如孟子修所猜想的那样。翌日,孟子修与孟暧、穗儿、白玉吟登门拜访赵家。恰逢赵子央因孟旷之事被牵连,暂时停职在家。赵子央面容疲惫,而老两口更是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看得孟子修与孟暧心中犯疼。
多年未归的孟子修归家,跪在舅舅与舅娘面前,向他们叩首行礼。他吊着的手臂刺痛了老两口的心,舅舅红着眼上前扶他起来,舅娘哭得好似个泪人,孟家的孩子们太让他们心疼了。也许是深知对不住孟旷,老两口连说话都不敢大声,见到穗儿和白玉吟向他们行礼,他们也都和气了许多。
众人落座,孟子修开始将自己在外的经历一一叙说,并详细说明了此番孟旷等人南下的经历,最后谈到了关于近来家中出叛徒的事。老两口和赵子央仔细听着,途中几次动容,感慨于此番经历的惊险与波澜。
“……因此,甥儿想要调查清楚赵诚到底与谁接触过,你们可有印象,比如前段时间是否有可疑的人出现在家附近?”孟子修问道。
舅舅舅娘都摇头表示不知,老两口平日里也不怎么出门,更兼人老了眼神不好,没有那个意识或眼力去关注家周边是否有可疑的人。于是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赵子央身上,赵子央仔细回忆了一番,道:
“我还真没太在意,不若问问衷叔,张诚随着衷叔在前面粮行做事。”说着,他就喊了在外候着的衷叔进来。衷叔进来后,就向孟子修、孟暧跪下,痛心疾首地口呼:
“孽子无义,出卖主家,老仆给表少爷、表小姐请罪!”
“衷叔,快请起!千万别这样。”孟子修和孟暧忙去扶他,一众人等也去帮忙。
大堂内乱作一团,好不容易衷叔平复了情绪,孟子修又询问他是否注意到赵诚身边存在的可疑人。衷叔想了想道:
“那孽子,往日里有一伙同伴,终日里不学好,好吃懒做,还赌博。老仆管教了很多回,他都不听劝。其中有个姓魏的,前段时间好像来找过他,之后他就看上去怪怪的,魂不守舍。没几日,他人就跑得没影了。”
“姓魏的?”
“是,那人是个泼皮混子,年岁和赵诚差不多大,也就二十来岁。这混子好赌成性,和宫中的内侍有来往,帮内侍干私活,他还发狠,把他自己给阉了。这事儿,我也与锦衣卫的军爷说了,军爷说要去查找此人,却也没了下文。”
姓魏的泼皮阉了自己?这事儿出乎了孟子修意料,他猜测此人可能躲进宫中了,这下事情有些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