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纪偌川说要奖励, 方霖也没问他要什么，低下头，很干脆地吻了上去。
纪偌川当然没拒绝, 他主动迎上去，慢慢加大了力道。
结果放在抛台上的滑板很不给面子地掉下来，发出不小的动静，还蹭到了纪偌川的腿。
裤子上留下一条滑轮印迹，滑板还溜出去好远。
虽然打断了气氛, 却没有破坏两人的情绪。
纪偌川说，还没见过方霖玩过滑板。
方霖跳下抛台，他说自己是regular, 左脚在前，还说和纪偌川并排站着，就能面对面看到对方。
他说着跑到远处的滑板旁，没有停下脚步, 也没有去抓板，顺着惯性就踩了上去，一眨眼滑出去很远。
就看他身形平稳, 转身时却显得灵活无比。
要不是地下室面积比较小, 否则他看起来都能做出腾空三百六十度的动作。
纪偌川一下子看得入神, 好半天才意识到，自己站在原地许久。
他也抓起滑板跟过去, 可惜狭小的地下室到底让两个大男人施展不开。
而且也不知是不是好多年都没有玩过滑板，方霖竟觉得有些累乏。
纪偌川余光瞥见撑着抛台边缘的方霖，马上滑到他身边。
还说：“我累了，今晚就在这里休息吧。”
方霖微笑点头：“好。”
正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物业能打理别墅，却不负责买米送菜。
冰箱里空空如也, 他们只能点外卖，可因为下雨，又等了好半天。
加之已经入了冬天，这天暗得特别快，吃过饭，天完全黑了。
窗外雨势越来越大，砸在屋顶窗台哗啦作响。
而屋内暖和干燥，方霖和纪偌川洗完澡，舒服地躺在卧室的大床上休息。
屋顶装了斜坡天窗，如果天气好，此刻该有阳光洒进屋内。
或是到了晚上，一抬头就能瞧见满眼星光。
而现在大雨糊满了玻璃，加上屋内柔和的灯光，只能看到印在窗上屋内的倒影。
方霖枕在纪偌川的手臂上，听到纪偌川问他：“是爸妈要你学的滑板？”
“谈不上。”方霖道，“小时候被家里亲戚抱着站在滑板上，几个小孩里只有我没摔倒，亲戚就把滑板送给我，我只当是玩具在玩，没太当回事。”
方霖又说，后来跟着网上别人拍的视频学习，加上自己摸索，这才有模有样起来。
纪偌川问：“我在活动室里还看到了滑雪板。”
方霖赞了一声：“这都让你发现了……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以前我在国外留过学。”
纪偌川摇了摇头。
方霖：“我在小学三年级的时候转学去了国外，留学的城市环境不错，也有公园可以玩滑板，但是总被当地青年霸占，他们比较……排斥外国人。爸妈担心我，就不让我再碰滑板。当时我刚巧认识一位学长，家里开设滑雪场，说会滑板的人，学滑雪也不难，我又去学了，确实学得比较快。”
“学长？哪位学长？”纪偌川不假思索地问道。
方霖笑了，“留学当地的学长，倒是好几年没联系了，你提醒我，是不是该联系一下，我去向他问声好？”
纪偌川嘴上说着：“那有空、有空再联系也不迟。”
可方霖感觉到纪偌川浑身紧绷，枕着的手臂稍稍用力，但落在他的肩膀上却很温柔。
方霖说那学长的电话都找不到了，想联系也联系不成。
不过确实要感谢他的帮忙，自己才能在留学的那几年里，靠滑雪来纾解烦闷的心情。
纪偌川亲了下方霖的额头，却没说话。
方霖又道：“读完高一，父母又觉得国内发展更好，还是让我回国来念书。回来后倒是可以自由地玩滑板，所以我就在滑板公园里认识了你。”
纪偌川感慨：“爸妈真是有远见，国内确实形式好，不回来，我们也遇不上。”
方霖抬头，看到纪偌川的脸就凑在自己的面前，单聊天的功夫，与他越凑越近。
而且纪偌川之前刚洗完澡，没穿上衣，袒着半身，清晰可见他身上的肌肉。
他挪开目光，又忍不住多看两眼。
方霖收起心思，笑道：“当初明明是因为我主动。”
纪偌川之前听了来龙去脉，但还是给自己辩解：“那若不是我当时去了公园……”
方霖点点头：“那你能告诉我，当时为什么一个人坐在公园里？是不是和你……你退出娱乐圈有关？以前你倒是真没有告诉过我，关于退出的理由。”
纪偌川倒也没有忘记自己的事。
突然被问起，他的语气马上严肃起来。
“不是不能说，只是……”
纪偌川还有些犹豫，毕竟那都不是什么快乐的事。
方霖转过身，侧躺着看向纪偌川，想他当年没说，后来不提，想必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他揉了揉纪偌川的脸，忙说：“那就不用说，我知不知道，并不会影响我们的感情。”
纪偌川握住方霖的双手，“说了你可别笑话我。”
方霖摇头，“不会。”
纪偌川撑着床坐起身来，“因为我当年很不爽……很不喜欢国内的娱乐圈。”
方霖一愣，“发生什么事了吗？”
纪偌川说：“我出道那么些年，赚了名气，得了掌声，受到关注，可我越来越不开心。前任公司控制我，想压榨我所有的时间和精力，要我拼命给他们赚钱。而我身边的人，不是说我的父母家人，是那些朋友、同行，看我有名气，想把我当成他们的人脉。在我身边的声音，永远都是希望我出名，赚钱。”
方霖光是听到这些话，心里已经开始难受起来。
他小声问：“当时你不告诉爸妈？”
纪偌川却摇头：“他们当时也很忙，我不想让他们操心。”
方霖顿时理解了这心情。
纪偌川接着道：“他们要我在人前开朗活泼，却不允许我在人后郁闷沉默。那份工作让我非常不舒服，尤其是那种环境，那个圈子里，我也非常不爽！我看到了许多……许多难堪的事。可能我比较出名，公司对我稍微宽容些。但对其他人……他们逼迫签约的艺人，必须按照他们的话来做，如果不听，就恐吓胁迫，逼着签下额外的合同，甚至欠条。”
一般能捧出纪偌川这样爆红艺人的公司，不至于需要用这种手段来逼迫艺人。
显然是公司已经出了很大的问题，影响到了员工和艺人身上。
纪偌川苦笑着耸了耸肩，“所以无论如何我都要解约，也不想继续在那种压抑的环境里工作。正好合约到期，我以面临高考为理由，就这样退圈了。”
方霖抱住纪偌川，心里难过又后悔，想自己真不该问，何必按不住那好奇心。
“可我为什么会笑话你。”方霖柔声道。
他心疼都来不及。
纪偌川靠在他肩头，“我逃了……”
方霖心头一紧。
纪偌川：“以我当时的地位和名气，当时我应该站出来，可能帮到别人……如果是我，也许会有人听……”
方霖安慰道：“可你那时才几岁？你怎么站出来？你承担的责任也太大了。”
纪偌川想了想，刚才他这话也确实说得有些傲慢不逊，好像他有名，就一定有能耐似的。
“唉……后来那家公司也没了。”纪偌川说道，“有些同样签约的艺人，也都离开这个行业……”
方霖轻轻抚摸纪偌川的后背，难怪刚离开娱乐圈的纪偌川，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他反而因为自己仗着名气逃离那个环境，自责着没有做些更好的事。
方霖想到当时认识纪偌川时，恐怕他都已经难受快一年了吧？
这么一想，方霖忽然觉得当时的自己，没忍住去找纪偌川的举动，非常正确。
至于纪偌川的公司关停，多少因为政`府出台管理政`策。
除了管理粉圈，还调查各大公司是否存在逃`税漏`税、甚至是吸`毒嫖`娼等违法犯罪行为。
方霖就算不怎么关注娱乐圈的事，但对此也有所耳闻。
他依稀好像是因为总裁联合会计挪用公款，结果遇上政`府调查，暴雷倒闭。
政`府轰轰烈烈整治了三年，对娱乐圈影响很大，可往后娱乐圈又因此蓬勃发展。
纪偌川就是在此之后才重回娱乐圈，就算他工作再忙，也从未在他的身上，再看到以前那些消极的情绪。
此刻也是一样，纪偌川没有继续沉浸在悲伤里。
他开口的语气略显轻松些，“我说了这么多，不然换你说说？我们认识了……后来呢？”
见他转移话题，方霖没有揭穿，他道：“后来？后来你半夜不睡觉，跑出门玩滑板，成绩一落千丈，到了高三，你愁眉不展，甚至觉得自己上不了大学。也是我辅导你的功课，帮助你考上的大学……”
纪偌川皱眉，他依稀记得自己的成绩确实不太好。
毕竟以前他花了太多的时间在演艺事业上，基础比较薄弱。
对高三的记忆，也只剩下“忙碌”这两个字。
他总以为是压力太大，没成想还是与方霖有关，难怪脑海中也想不起别的来。
“滑板是你教的，连功课也是你辅导的我？”纪偌川惊奇地看向方霖，“你也太优秀了。”
被人夸奖，让方霖有些不好意思。
他垂下眼柔声道：“你又不笨，只是基础不好，我教了你学习方法，成绩自然就上去了。”
这好像被他说得很简单，纪偌川却能感觉出，要不是方霖倾囊相授，他也不可能只努力短短一年时间，就能考上大学。
方霖说：“而且我们考上了同一所大学，你和我成了室友。”
纪偌川看到方霖说到这里，眼睛里满是欣然，显然当时那段大学生涯，对他来说是个幸福的回忆。
这下纪偌川心里着急，他怎么就会忘记这些记忆。
那天花板砸得也太不巧了！
纪偌川盘腿而坐，双手抱胸，他仔细听方霖的话，在脑海中构想当时可能的画面。
可脑海中犹如充斥着一团云雾，什么画面都没有冒出来，什么感觉都想不起来。
方霖这才发现纪偌川有些痛苦地皱眉，连忙捏了下他的脸，“别想那么多，不然可能又要头疼了，记忆总是会在不经意间恢复，就像这次，你看到滑板，就想起些记忆了，对吧？”
纪偌川抬眼，“嗯。”
方霖微笑：“再多的，等你往后又能想起点记忆后，我再告诉你。”
在纪偌川的面前，方霖也和他一样盘腿坐着。身上穿了件单薄的套头长袖，垮垮地挂在身上，领子有点大，可以清晰地瞧见锁骨。不知道是不是屋子里太暖和，他露出的关节泛出些粉色，有点好看。
纪偌川忽然抱上去，紧紧搂着方霖的腰，他低下头，就能凑在方霖的锁骨上。
他吸了吸鼻子，笑着说：“不行，你再说一些，不然我就不松开。”
方霖顿时听出他的胡搅蛮缠，终于忍不住，把心里话说出来。
“偌川，你真的跟以前很不一样……”
但其实他心里挺喜欢，不管什么样的他都喜欢。
纪偌川抬头，“有多不一样？”
方霖：“不一样……如果失忆前的你也在这里的话，会拦着你，不让你这样抱我抱得那么紧。”
他说完这话，果然看到纪偌川神情一僵。
抱着他的双手，也松了松力道。
纪偌川：“我以前……怎么可能……”
就看到纪偌川双唇翕动，应该是低声喃喃自语了一句，可方霖没听清。
方霖：“什么？”
纪偌川忽然扶着方霖的肩膀，猛然间吻了过来。
他的亲吻忽然来势汹汹，让方霖来不及反应，倏地往后一倒。
纪偌川双手撑在方霖的肩膀两旁，居高临下，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方霖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这般模样，恐怕还是以前的纪偌川。
“先、等等……”方霖都不知道该往哪儿看，往下是纪偌川漂亮的腹肌，而往上瞧则是纪偌川的款款情深。
纪偌川朝他看来，“我现在也想不起以前我们俩到底是怎么相处，更没想到你说我和以前完全不一样……我只是不明白面对这样的你，以前的我怎么可能忍得住。”
在纪偌川面前的方霖，神情惊讶又茫然，本来就长得清秀好看，灯光下更是楚楚动人。
尤其是他们刚洗完了澡，从他身上飘来一股很淡的清香味，大概是体霜的味道。
纪偌川慢慢低下头，凑到方霖面前，轻声说：“可就算是和以前不一样，那你喜欢吗？喜欢现在的我吗？”
方霖几乎要脱口而出。
他怎么会不喜欢？这还是他的纪偌川，他当然喜欢。
只是纪偌川的失忆，对他来说是个很大的打击，他就是对此有些生气，有些不能接受罢了。
纪偌川的前额都抵在方霖的刘海上，“我依然还是很喜欢……很爱你。”
言罢，纪偌川又要吻了过来。
几乎在同时，纪偌川的手机很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手机铃声甚至掩盖过了雨声，把他们俩都吓上一跳。
“手机……嗯……”方霖的话被纪偌川细密的亲吻所打断。
纪偌川摆明一副不会理会的样子。
手机声断了下，很快又响了起来。
这实在太毁气氛，纪偌川无可奈何地松开方霖。
而且，那还是他的私人电话，一般都是给予身边亲人，或是罗兴这样重要的伙伴。
多半是出了什么事得亲自找他，纪偌川不能不理会。
可纪偌川拿起手机，却是一愣。
手机屏幕上显示打来电话的人，就两个字——老板。
也不知道是什么老板，更不知道姓什么。
纪偌川还是接通了电话。
“喂？”
“纪天王啊！我啊，老张。你给下单的两块板子我都做好了！给你发了照片，你要是认可，我可就让快递给你送来了啊！”
“呃，好……”
纪偌川哪儿还记得他下单买了什么，刚挂掉电话，微信又叮叮咚咚响了起来。
这下方霖也跟着凑过来看热闹，想瞧瞧能有什么事。
微信里，名字依然还是“老板”二字。
纪偌川比方霖还困惑，他点开一看，是十来张照片。
“滑板？”纪偌川奇怪道。
“不……”方霖仔细看了眼，“是滑雪板……”
再仔细看，照片上的板子确实更薄一点，也没有滑轮，背景里还有脚套。
纪偌川对此毫无印象，根本不记得自己还偷摸下单定制了滑雪板。
“呃……”纪偌川略显尴尬地看了眼方霖，“这个……我不熟，你看看。”
可方霖看到照片上，属于老板商店的Logo，便知道板子的质量有多好。
方霖：“这家店很出名，只要是他们店家出品，永久保质，出任何问题他们都会负责到底。而且光看照片，就看得出是老板精心制作的板子。”
见方霖没意见，纪偌川马上给老板发消息，老板保证明天就能把板子送到他手上。
好在方霖多问了句，他们才发现，当初纪偌川留下的默认地址，竟然是他父母的家。
现在的纪偌川愣了一下，连忙修改到他和方霖的公寓地址。
坐在一旁的方霖，沉默着看他与老板发完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