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节(2 / 2)

野僧 水怀珠 0 字 2022-01-04

居云岫在扶风的带领下前往寨里的库房。

这寨子规模不大,人也不算多,但抢来的东西足足塞了三大间仓库。扶风打开了几口箱笼,向居云岫汇报道:“大多都是长安来的物件,玉器、古董、绸缎、珠宝……还有不少御赐之物,官银更多,粗略算了算,至少三千两。”

偏居一隅的山匪,就趁着迁都这股东风,半年时间便攒下了如此财富,细想来,实在令人悚然。

居云岫环视四周,道:“东西先封起来,入洛阳前……”

有脚步声从门口传来,居云岫止声。

战长林大喇喇地走进来,目光在满当当的库房里一扫,“啧”一声:“还道人家不容易,真是叫花子可怜相公。”

扶风因院中那少女的事,自知被战长林忽悠,眼下对他实在难有好脸色,便欲上前拦,战长林随手拿起箱笼里的一颗猫眼石,道:“小姑娘叫乔簌簌,苍龙军六部都尉乔瀛的幺妹。”

扶风上前的步伐一顿。

战长林道:“非说一年前在沧州瞧见了他大哥,硬要寻,怎么劝也不听。屁大点一小姑娘,瞒着家里人千里走单骑,这回可好,直接折贼窝里来了。”

库房里只点了一盏油灯,搁在壁柜上的,战长林站的那个地方光照不到,黑成一团。

扶风喉头滚了滚,委实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内情,思及覆灭的苍龙军,低声道:“那何不早说,我们也好早来营救。”

战长林把猫眼石扔回箱笼里,道:“又不是算命的,谁能算着她在这儿。”

扶风怔然。

战长林转过身来,看到了居云岫,那盏灯点在她身边,橘黄的光笼着她,她换了那身刺眼的嫁衣,穿回了以往的襦裙,是她最爱的深紫色。

战长林心里顺畅了些,再次打量库房,道:“这么多的战利品,郡主殿下准备如何处置?”

居云岫道:“与你无关。”

战长林笑道:“话不能这么说吧,且不提见者有份,今日剿匪也有我的一份功劳啊。”

居云岫打开橱柜上的一个锦盒,取出里面的册子翻开,不回话。

战长林兀自道:“要不这样,珍宝器皿统统归郡主所有,至于银两这等俗物,就赏给小僧吧。”

扶风皱眉道:“阁下一个出家人,要这么多钱财做什么?”

战长林道:“实不相瞒,年前寺中大火,烧毁了两座大殿,小僧这回下山,正是奉住持之命,化缘来的。”

扶风眉头皱得更紧。

战长林一派坦然,看看扶风,又看看居云岫,后者把手中册子合上,放回锦盒里,交给扶风道:“这是账本,下山时,库中赃物全部带走,记得逐一核对,若有遗漏,唯你是问。”

战长林:“……”

屋外又传来脚步声,是一名护卫匆匆而来,称被扣押的贼匪那边发生了些意外。扶风脸色一变,要向居云岫请辞,又迟疑于战长林还在场,一时不知是该主动请命,还是等候命令。

战长林瞪向他,脸拉得老长。

扶风艰难地咽了口唾沫,等了须臾,见居云岫确无指令下达,这才拱手走了。

窗外银辉如水,夜已经很深,居云岫拿起烛灯,转身往外,战长林走过来,拦了她的去路。

一盏灯火跃动在彼此间,战长林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居云岫的脸。

“忘了问,要嫁的是赵家的哪一位?”

光明明更亮了,他的声音却偏暗下来,居云岫垂着眼,重复:“哪一位?”

战长林不理她的反问,盯着她冷漠的脸,一字一顿吐出那个名字:“赵霁?”

居云岫故作恍然:“哦,对,是赵霁。”

战长林目光炯炯,勾唇:“那可真是‘贺卿得高迁’了。”

居云岫也勾了勾唇,抬眸看向他:“我自当日胜贵,君可敢独向黄泉?”

战长林蹙眉,听明白后,“嗤”一声低笑。

居云岫越过他往外走,战长林往前一步,居云岫一惊,手里烛灯险些拿不稳,后退时,抵到了箱笼旁的橱柜。

战长林撑在柜壁上,低头:“我若敢呢?”

6. 嘲讽 “抛妻弃子的白眼狼。”

夜风从窗外扑入,烛光在彼此眼底跃动,居云岫握稳烛盏,盯着战长林眸心里的那簇火焰,良久,道:“那就请吧。”

战长林眸光一沉。

居云岫别开眼,推开他要往外走,战长林不动。

“好马不吃回头草,长乐郡主要想嫁人,什么样的郎君寻不到,为什么,偏偏是他?”

居云岫因他不动,已蹙了眉,闻言道:“当朝权相,赵氏当家,天下郎君能有几人显贵如此,我既要嫁,为什么不能嫁他?”

战长林道:“合着这一嫁,是求富贵啊。”

居云岫挑眸。

战长林对上她清亮的眼神,这一回,目光定定,分寸不让。

居云岫便也寸步不移:“不管求什么,比上一嫁强便是了。”

战长林脸庞一瞬间被阴翳覆压。

居云岫举步向前,这一次,战长林不再拦了。

次日,护卫从山下来报,奉云城外战火未熄,官府、叛军两军对垒,一个仍在守,一个仍在攻。

扶风按照居云岫的吩咐,安排众人继续在寨中住下,同时加大了对贼匪的□□力度。

巳时二刻,晴日朗照,篱笆小院里亮晃晃的,战长林坐在一根木凳上,逗弄被栓在树下的黑狗。

黑狗还小,因昨夜冲撞了居云岫,给王府里的护卫狠抓来绑了,虽没受多大伤,但精神头蔫得不行。

战长林揉它脑袋:“看家护院的活儿不好干,他们人多势众,护不住不怪你,别往心里去。”

俨然不记得自己也是“他们”中的一员,甚至还是领着“他们”破门而入的罪魁祸首。

黑狗不知情,耷拉着耳朵,垂低眼任他揉了一顿,感动地耸耸鼻尖。

战长林唇角挑起笑,松开它脑袋,倏地察觉到什么,转头。

微风习习吹过,篱笆外,一个小人扶着栅栏站着,黑溜溜的眼睛透过缝隙看进来,被发现后,慌张地缩回了手。

战长林眼神变了变,展眼望外看,树影葱茏的篱笆外,再无旁人。

这小家伙,看来是玩得太野,跟仆从走散了。

战长林向他招手。

恪儿犹豫着,似有些怕生,战长林便指了指面前的小黑狗。

恪儿眼睛果然亮了亮,小嘴一抿,鼓起勇气走进来。

战长林坐在凳子上,笑着看他。

三岁大的孩子身量还很短,肉嘟嘟的一个,皮肤又白,给日头照着,简直像个会走路的雪娃娃。

眉眼极其像他。

战长林想起昨日在车上见面时,他湿着这双跟他一模一样的眼睛,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样子,忍俊不禁,笑完心里又一酸。

听说他是很爱哭的,这样爱哭,既不像他,也不像居云岫,倒像验证了坊间的论断——没有父亲的男孩,多半都爱哭。

他爱哭,是否也因为这个?

战长林深抿住唇,压下心头愧怍,便欲起身把凳子让出来,黑狗突然吠叫。

恪儿大惊,一屁股跌在地上。

“那我儿子,你瞎吠什么。”战长林低谇,抬脚把黑狗推回去,黑狗神奇地趴回树下,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