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见了, 夏油君。”

封闭的咨询室，和歌子和夏油杰相对而坐，她温和地问道：“这段时间感觉怎么样？”

“不算太好。”

夏油杰垂着头, 散开的发丝遮住了眼睛。他沉默了一会儿, 平静地说：“鹫尾小姐最近过得怎么样？”

“还不错吧。”

“哦。”

……

气氛又一次僵住了, 过了一会儿，夏油杰才开口。

“悟之前跟我说了一些关于你的事情。”

“这样啊。”

和歌子愣了一下：“五条君都说了什么？”

“他说, 你对他做了很糟糕的事。”

“噗——”和歌子一口茶水差点喷出来：“咳咳……咳，什么鬼, 这话说的, 好像我跟他有什么似的……”

本来她也不至于反应这么大, 但自从上次伏黑甚尔搞事之后, 她就莫名敏感了起来——当然, 她肯定不会自恋到认为五条悟对她有什么企图, 毕竟对方对她的戒备已经完全写在了脸上。

这样想着, 和歌子忍不住抬起头，看了对面的夏油杰一眼。

“唔……这么说的话夏油君应该已经被警告过了吧，为什么还来找我？”

“……我也不知道。”

夏油杰的眼神有些迷茫：“上次你说的话, 我回去后好好想了一下。”

“我觉得你说得对。”

“但是……”

“但是下不了决心对吗？”

和歌子叹了口气：“这是人之常情，我能理解。”

她的眼神十分平静，像是一面镜子，映照出其中形容狼狈的青年。夏油杰扯了扯嘴角：“前两天, 我的一个学弟死了。”

“……”

和歌子顿了顿：“节哀。”

夏油杰摇了摇头：“那是个二级祓除任务，学校误把一级诅咒认作了二级，分发给学生来做。死的那个学弟性格很开朗, 平时总是大大咧咧的，笑容非常有感染力……”

他深吸了口气, 仰起头，疲倦地合上了眼睛：“真糟糕啊。”

“我不知道跟谁说比较好，就想到了鹫尾小姐……话说回来，鹫尾小姐其实能看到咒灵的吧。”

和歌子有些尴尬：“对，当初骗了夏油君，我很抱歉。”

“不用道歉。”

他闭着眼睛：“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鹫尾小姐的隐私我无意打扰，就是想问一句，鹫尾小姐知道咒灵的味道是什么样的吗？”

和歌子的眼睛睁大了。

“就像一块抹布，很难吃。”

夏油杰的嘴角轻轻扬起：“味道糟糕透了……”

……

夏油杰的精神状态不对劲。

和歌子能够敏锐地感受到他身上动荡的气场，人的情绪是可以反映在气质上的，在此之前，她遇见的夏油杰总是温和守礼，很少有较大的情绪波动，对于弱者，尤其是女性会下意识升起责任心和保护欲。

但是现在，他的气息一点点变得浑浊……或许不应该用浑浊来形容，用凛冽似乎更加恰当。他正朝着和歌子曾经设想过的那个方向转变。

转变的速度，甚至超出了和歌子的预计。

从某种程度上说，夏油杰还真是个疯狂的人。

“除此之外呢，应该还有人跟你说了什么吧。”

她看向他：“你的想法变了，是有人改变了它吗？”

“嗯。”夏油杰嗯了一声：“有一个人跟我说，只要杀了世界上所有的普通人，就能创造出一个没有咒灵的世界。”

“这……”和歌子的嘴角抽了一下：“这还真是个有意思的想法。”

“你也觉得不可能实现吗？”夏油杰转过头看着她。

“夏油君啊……”

和歌子无奈地说道：“且不说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作为咒术师的人占比有多少，普通人又占多少。况且，你以为杀光了普通人，世界就会变得和平吗？”

“……什么意思？”

“虽然不太懂你们所说的诅咒，但是有一个无论是咒术界还是神道都承认的共识。”

“人心，才是最可怕的诅咒。”

和歌子站了起来，她的嘴角带着一丝冷笑：“没有普通人，咒术师内也会分化成不同的阶级，能力很低的咒术师、高级咒术师、咒术师中的强者、弱者，还有势力的分布，不同集团和世家彼此抱团，蝇营狗苟。人就这样一种生物，无论处于何种处境都永远学不会团结。”

“只要有人在的地方就永远有诅咒，你要杀光全人类吗。”

“那要如何做？”夏油杰直起了身。“我已经受不了了，杀掉他们至少能减少诅咒的诞生吧，杀不完的话就慢慢杀，总有一天可以清除的。咒灵和人心都是肮脏之物，有什么不同呢，为什么咒灵该杀，人就不该杀？”

“没有不让你杀啊。”

和歌子拍了拍他的肩：“好了，放松下来，别太激动。”

“你还要考虑另一个现实问题，该怎么杀，人类创造出武器可不是摆着好看的，在真枪实炮面前你觉得凭借自己的肉.体凡胎可以抵住多少？万一对方拿出核武器呢，你打得过吗？靠什么？靠你的咒灵操术？”

看着青年突然僵住的身体，和歌子一下子笑了出来：

“看吧，你之前的认知多单薄啊，仅凭着一腔热血就要做人类的清道夫，你是有一支军队还是有核武？醒醒吧，那些普通人从来不是你想象中的弱者，他们只是看上去羸弱罢了，不如说，像夏油君这样的咒术师才是被“弱者”反过来绑架了的人。”

和歌子的眼睛眯了一下：“正确的做法是什么，夏油君知道吗？”

夏油杰摇了摇头：“……我该怎么做？”

和歌子的手指轻轻翻动，一只灵力化成的蝴蝶突然从掌心翩然飞起，落在了夏油杰的指尖。

“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