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川以为徐薇会被打个措手不及,没想到她轻轻笑出了声,很轻松地说:“就是这种谈话栏目呀?我还以为……”
话被邓川截断了,她问她:“以为什么?”
“没什么。”徐薇用平时通知考试放假的语气慢悠悠地说:“画我看到了,很用心,我很喜欢。可以了吗。”
邓川连珠炮似的说:“不行,不行,要真情实感一点的。”
“啊……”徐薇问:“那怎么样才算真情实感呢?”
“嗯……你可以发挥主观能动性想想啊……一般情况下,我们建议换个头像,或者发条朋友圈什么的。”
徐薇哼笑了一声。转移话题:“我不太会做政|治题——好了,零点就快要到了,栏目结束了。”
“啊……好吧。”邓川瘪嘴,“那你喜欢吗?要真心地说。”
“……”
两人僵持了一个空白的沉默。
“——喜欢。”徐薇似有若无地叹了口气:“满意了吗?”
“嗯嗯!”邓川灿烂地笑了一声,又克制住了自己点头的欲望,见手机屏幕里的时间跳到了五十九分,她说:“徐老师。最后一分钟了——你要做好准备。”
“准备什么?”
“准备接住我的新年祝福。”
她的声音带笑:“好吧。”
此时此刻春晚里主持人一定正领着大家一起倒数吧,邓川想,全国有十几亿人一同数着时间的流逝,今夜是人世间最热闹的夜晚,大家欢聚一堂,其中也有她和徐薇。
时间从九跳到了零。一个长得非常匀称,圆满的阿拉伯数字。是旧的突破,也是新的开始。
新的一年到了。
裴青玉还在收尾,对时间的流逝一无所知,邓川听见徐薇在她耳边安静地说:“新年快乐,邓川。”
“新的一年,祝你一切顺利,”她的声音低低的,“得偿所愿。”
“新年快乐。徐老师。”邓川张了张嘴,没说出什么祝福来:“你也是。”
徐薇没有笑她,邓川仰头望天,月光清湛湛的,像她的心思,徐薇一眼就能摸透。这当然也很好。看破不说破,总归是有些心照不宣的暧昧在,细水长流般的持续着,邓川喜欢这个词。细水长流代表着希望,通向未来。
代表着一切顺利,得偿所愿。
远处的市中心仍旧繁华,被灯火映亮的天空一角,忽然绽开了几朵灿烂的焰火。
耳边远远地传来烟花上天的闷响声,和人群的欢呼声。
五颜六色的烟花,仿佛无穷无尽,在深黑的天穹中绽开。邓川忘了,除夕本不该如此寂静,它是被火树银花装点的不眠之夜。
裴青玉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停下来,大声感叹:“哇——”
邓川直愣愣地看着,说:“徐老师,我这边在放烟花。”
徐薇说:“是吗?”
她说:“那你许个愿吧。说不定,它会替你实现。”
邓川不知道这里面有些什么逻辑,只无端地觉得浪漫,轻轻地应道:“好。”
焰火是夜的烛光 。她对着数不清的蜡烛虔诚而静默地许了很多个愿望。她太贪心,少年意气,总希望把所有所求都掌进手里。
夜色如此温柔,她的愿望连默念都唇齿缱绻,里头装着年岁,未来,所求所爱,一遍不够,再说一遍,爱意几乎要将她淹没了,但她克制着,不能够,要细水长流。电话那端的人也沉默着,一段甜蜜的空白。
邓川说:“——徐老师,好多好多烟花,你有什么愿望,我替你许。”
徐薇说:“我希望你——有明亮的未来,永远保持着现在的美好,奔向属于你的明天。”
她没有提她自己。邓川却执拗地说:“你的呢。我要你的。”
徐薇说:“这就是我现在最大的愿望了。”
她低低地叹了口气。
她说:“邓川。我希望你能明白。你明白的,对吗?”
徐薇一边说,一边从阳台走回屋里,她的房门紧闭。
邓川的声音被淹没在烟花声里,她自己都听不分明,通过光缆,落进对面的耳朵里,却很清晰:“徐薇。我会快点长大的。
“你等等我。别急着推开我,我也不急,好不好?”
这是她第一次提起关于等待的命题,紧张得连呼吸都绷紧了,这是一次心血来潮的试探。有那么几分冒险意味。徐薇却并不惊讶,只绷着声音,说:“要叫老师。”
邓川立刻从善如流:“徐老师。”
又问一遍:“可以吗?”
深夜里,徐薇的声音带着无奈的笑意:“好吧。”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