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啦。”徐薇往外推她,“我到时候再联系你。”
邓川回到教室,果然,唐丽鹃和老邓同志估计已经把车开进来了,正站在她的座位边乐呵呵地说着什么。
她走过去喊人,老邓一见她就搂住了她的肩:“你跑哪去了?你可是今天的绝对主角啊,怎么样?想好怎么放松了没?”
邓川说:“去帮老师收拾东西了。”
“哎呀。”老邓立刻说:“真不愧是我女儿,毕业了都这么热心,好哇,热心的人一般都有前途......”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唐丽鹃瞪了一眼,讪讪地住了口。
瞪完满嘴跑马的丈夫,看向女儿,唐丽鹃笑颜如花:“辛苦啦,宝宝。妈妈帮你把书收拾了一下,你看看有什么漏的。我们不急哈,外面估计还在堵车。”又问:“你晚上打算去哪里玩啊?”
邓川一边查看桌上被分门别类叠好的书和卷子,嘴里说:“和同学约好了,先去吃饭,再去KTV。”
这是裴青玉定好的计划,约好了学校里关系好的同学,大家的好友圈都差不多重合,热热闹闹一大群人。
“好。”老邓说,“钱够吗?不够爸爸再给你点。”
“够的。”
“出去玩,买单要主动点,朋友之间不要计较那么多。”
“知道啦。”邓川把书留在课桌底下,把笔记搬到箱子里。这是她们学校的传统,毕业生的书可以自由选择带不带回家,方便低年级的人来取,剩下的最后由学校统一收走。
唐丽鹃不爱听丈夫教育女儿,道:“这还用你说,你女儿比你明白多了。”
老邓摇着头,开玩笑;“哎呀哎呀,我就知道,我女儿可比我有钱。闺女,你老爸给你的钱都是你妈的手指缝里漏出来的啊,你以后赚钱了,记得多接济接济你爸。”
话音未落,他就被唐丽鹃在手臂上拍了一巴掌,也不生气,笑眯眯地挨了她这一下。
老邓工作忙,他身上还穿着西裤白衬衫,一看就是刚从公司赶过来的,正常作息的时间里,邓川难得在家里见到他几面,他们一家人之间却并不生疏,跟她爸这副性格有莫大的关系。
一家人说说笑笑收拾完教室的东西,往宿舍走。
宿舍里已经空了一半,另一半也空得差不多了,床帘被罩乱糟糟地堆着,邓川刚到宿舍门口,就被宿友拉住了:“邓川,快过来拍照——”
她爸笑眯眯地冲她摆摆手:“去吧去吧,爸爸妈妈帮你收。”
宿舍里都是家长,邓川听见身后他爸大声打招呼的声音,眼前被放了一只手机,屏幕里是她们宿舍六个人。
蒋梦站在她旁边,倚着她的手臂,邓川有些不自在地把一只手背到身后,对着镜头笑得纯良而无害,负责照相的宿友设置了延时拍摄,慌慌张张地跑回人堆里。
镜头咔擦一声,像晚风发出了轻轻的笑声。
尽管刚刚结束了一趟人生旅程,镜头里的她们仍旧是稚嫩的,脸庞年轻得发光,人总会长大,可这份光芒永存,它跟着不再回头的青春一起,在时光长河里熠熠闪光。
拍完集体照,还要拍三两组队的组合照,天色渐渐暗下来,校园里的喧闹没停,来来往往的车灯在校道上闪烁着,与黄昏的天色交相辉映,显出几分魔幻色彩。
与室友告别过后,邓川在走廊站了一会,她看着天际翻滚着的浅紫和橙红交织的层层云翳,忽然想念起自己的相机来。
为了高考,她已经很久没拿起过相机了。
邓川喜欢摄影,不仅仅是喜欢镜头里那份奇异的平衡感,镜头那么小,可镜头也那么大,既装得下蜜蜂的尾翼,也装得下这整个世界的山水。她更喜欢的是为了捕捉一个镜头之前所做出的努力,值得记录的瞬间和灵感一样可遇不可求,在按下快门之前,邓川最常常做的事便是寻找机会和长久的等待。
高一的周末,她跟着裴青玉和苏眠一起,跑到她们这座城市最高的山上露营,只为了拍出最好看的日出。山上当然不止她们三个,挨挨挤挤,排满了摄影爱好者们的小帐篷。太阳出来之前的暗色里,旁边姐姐还给她倒了杯热水。
日出拍完了,大家也差不多混熟了。
后来,她跟着在这样的旅途中认识的人,结伴去大厦顶端拍延时,去山涧里拍流星,去山里拍枫叶。为了一个很好的光线,等待一整个下午。偶尔遇到电梯坏了,便得背着重重的相机包,爬二十几层楼。
再后来,她为了学习,暂时远离了这样的短途旅行。
此时此刻,在夜色降临之前,邓川恍惚地感觉到,其实她从未远离过那种等待。
她更加强烈地预感到,即使黄昏还未散去,月影却已经挂上了树梢,距离按下快门的时刻,也已经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