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阳挑挑眉,补充了一句:“现在你还是我孩子唯一的亲叔叔,怎么,不满意?”
孔雀表情迷茫的望着高阳,低声说道:“你夺走了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
高阳一吸气,觉得自己牙有点酸,那扑面而来的青春蛋疼文艺气息让人浑身发痒。她忍不住叹了口气,说道:“孔麟,你已经不是那个离开哥哥就会哭的小屁孩儿了,别这样。”
“你懂什么!”
孔雀忍不住大吼了一声,然后咬着嘴唇默不作声了。
高阳翻了个白眼,心说我什么不懂?老娘看过的人和事多过你这个不知好歹的小屁孩儿不知几倍!
孔翔拍了拍孔雀的肩膀,依旧从容不迫的说道:“婚礼定在下个月六号。”
孔翔只是这样说道,并没有问你要不要来?也没有说你一定要来,他的神情淡定,眼神温柔,知道这个弟弟从小被自己宠的有些过了,却依旧习惯性的不会对他多作要求,哪怕是自己的婚礼,就算他不来自己也不会生气或失望,因为从始至终都没有对这个弟弟有过什么限制,习惯了给予自己所能给的所有,包括自由。习惯了容忍他所有的缺点,包括他的任性妄为。
明知道过于宠溺对人对己都不好,可是孔翔却从来没有想过要改正什么,他比孔麟这个弟弟大了近十岁,从小便知道疼他宠他。而少年时家道中落,生意失败后父亲跳楼,母亲一病不起,他用还不够硬朗的肩膀撑起了整个家庭,从那以后代替了父母的职责,将孔麟当儿子一样宠着养,舍不得让他受一点点委屈。
看着眼前这个漂亮健康的青年,孔翔便觉得欣慰和得意,这是自己一手养大的好孩子。他知道孔麟有些过于依赖自己,如果有可能,自己也愿意在有生之年只疼他一个只宠他一个。然而老天眷顾,他却又遇上了高阳,这个生命中唯一让他心动的女人,从此自己的心里便又多了一个需要疼的人,而不久则又会再添一个。
孔家没败落之前,和高家做了十几年的邻居,高家有一双姐弟,弟弟高麒和孔麟同岁,而姐姐高阳比他们大三岁,孔翔是看着她从一个粗野的小丫头片子长成明艳的少女,直到家道中落,被迫搬离了祖居。然而多年后再次相遇,明艳的少女变成了艳丽而不失豪爽的小女人,一声亲热的“孔翔哥”,叫开了他心中一直紧闭着的那扇门。
接下来的事情便是两情相悦、水到渠成,白手起家光复门楣的商界精英和手腕不让须眉的高小姐,这一切自然值得被人祝福和恭喜。而唯一觉得心里不痛快的人,怕就只有孔雀一个了。
孔雀想起自己十六岁时,刚刚知道自己喜欢男人时,便对一直像座大山一样让自己依靠的哥哥产生了莫名的情愫。生日的那一天,紧张到结巴的跑去对他说,我爱你。可是他却只是笑了笑,理所当然的说,哥哥也爱你。
孔雀想,他当时一定没明白自己所说的爱是什么意思,可是那时的自己却不敢多作解释。等到第二年生日,再次鼓起勇气,又做了同样的告白,然后得到了同样的回答。然后是第三年,十八岁的少年觉得自己已经是一个男人了,可以为自己的言行做出解释的时候,孔雀在说出了我爱你的时候,毫不犹豫的扑上去亲了孔翔的唇。
结果是什么呢,孔雀稍微的回忆了一下,好像是他推开了自己,还笑着说太肉麻了,叫自己只准亲脸。本以为他还是不懂,可是没几天却在他的电脑收藏夹里看到了有关同性恋的相关资料。
孔翔说,我知道这不是病,所以我不会送你去治,如果你将来能喜欢女人肯成家最好,如果你只肯和男人在一起的话我也不会勉强你什么,只不过记着,无论如何你都是我最疼爱的小弟,记住。
孔雀闭了闭眼睛,想起自己从小向来都是恨不得守在孔翔身边寸步不离,然而那之后立刻收拾了行李住进了学校宿舍。叛逆期似乎来的迟了些,从那之后,自己开始不受控制的任性妄为起来,孔翔说东自己就偏要向西,他说西自己便一定要向东,然而即便如此,他也一定只会笑一笑,然后说那就按你的意思吧。可是……自己的心里面所期盼的明明不是这样。
在总是找茬惹孔翔生气和闹别扭却没什么效果之后,孔雀开始不爱回家、不想见他,只在每年生日的时候,一定要当面说一句我爱你,然后听他回一句哥哥也爱你。孔雀知道,孔翔当然没有错,他不会像自己一样喜欢男人,更不会像自己一样对亲兄弟有这种龌龊的念头。
时光走的快了些,眨眼间竟然已经过了十一个年头,孔雀有时想起自己第一次对孔翔表白时的那个傻样就想笑,可是笑着笑着就想哭,他不知道自己这算什么,明明知道不可能,却偏偏不死心。一个人在外面过的浪荡而随意,开心的时候便会忘记这些。无聊的时候,便很想回家去,像小时候在外面受了欺负那样扑到那人怀里,委委屈屈的叫一声哥,然后跟他哭诉一些芝麻豆绿大小的事儿。
孔雀有时又会想,如果自己当初没有表明心迹是不是就不会搞成现在这样?也许青春时的迷茫和悸动过去之后,就不会再对自己的哥哥抱着这种幻想,就不会觉得被拒绝了心有不甘,不会一气之下搬出家里,不会故意和他唱反调闹脾气,不会陷得越来越深,不会执着的每年说一次我爱你,不会期待着有一天能得到不同的回答……
年复一年,孔雀甚至觉得日子就这样过下去也不错,自己就这样不依不饶不死心好了,两个人一直僵持下去也不错。然而,孔翔要结婚了,孔雀在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时,觉得自己的脑中响了道炸雷。在确认这个省后,他觉得自己一直以来靠期待和幻想所维持出来的世界破裂了,他现在不得不走出那个幻境来面对现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