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息面红耳赤, 良久他情绪平复,拧眉:“那依你所言,除了怨灵, 什么还能让胡公子整整一个月不吃不喝, 昏迷着, 却还能保持着生命体征?如果不是怨灵, 根本说不通。”
白听泉撇撇嘴,转头看向胡老爷:“这两位在您这里多久了?”
胡近镖疑惑地看了一眼白听泉,又看了看钟息和于夜,才如实说道:“两位仙师已经过来三天了。”
白听泉嗤笑一声:“三天了, 这么简单的事情还没解决好, 就你们还吹嘘云流宗是将来的天下第一宗。
“你们修道这么久,难道不知道天地之间的‘气’若是能稍微加以运用,就足够让一个凡人不吃不喝活上许久?”
于夜彻底恼了:“那你倒是不如说一说你有什么高见啊?”
白听泉这次倒不急了,他慢条斯理地坐下, 缓缓喝了一口茶。
胡近镖是个人精, 他走过去,笑眯眯地问道:“不知白小仙师可有什么好办法?我一定竭尽全力满足你的要求。”
白听泉垂着眼帘,忽然抬眸, 竖起一个手指:“给我一个晚上, 明早我就能治好令郎。”
于夜挑眉,有些不服:“那按照你的话, 云流宗都做不成的事,你怎么做成?别是想安安稳稳地睡一觉, 然后天亮之前跑了吧?”
老管家立刻过来安抚于夜。
胡近镖朝于夜和钟息投去满含歉意的眼神, 随后立刻笑开:“白小仙师既然这么说, 只要能治好犬子的病, 不管让我付出什么代价我都愿意。”
言外之意是对于夜说,就算白听泉是来骗吃骗喝的,只耽搁一个晚上,他也不会放弃任何有希望治好独子的机会。
白听泉摇了摇头:“我也不要你付出什么代价,我只有一个要求。”
胡老爷毕恭毕敬:“请讲。”
白听泉这次竖起了三个手指,在场所有人,胡近镖,老管家,钟息和于夜都有些紧张地看着他。
白听泉看着胡近镖那一双满含期盼的眼睛,吐出三个字:“我饿了……”
胡近镖大笑:“好说。”
“哎,等等……我还没说完,听说你们洛溪镇的桂花银鱼是一绝,我馋了许久,”白听泉微微掀眸看了一眼胡近镖,“你记一下,主要是三点,银鱼必须是三斤四两二钱,多一厘少一厘都是不行,选的这条银鱼也必须是从荷塘里最新打捞出来,不可以是人工饲养的,银鱼的鱼鳍那里不能有花斑,必须是纯白,鱼皮的刀纹要是菱形的,不然到时候不入味,还得滚油入锅,哦记得装盘的时候整鱼装盘……还有你们这卤鹅也不错,听说那些散养的白条鹅肉质最为肥美,白条鹅必须是长了六个月零十七天,多一天少一天都不行,不然口感就不一样了,处理鹅的时候千万要记得把头和脚都去掉,卤料放足,大火炖煮,汤沸后千万记得转小火啊,还有那个清蒸……”
于夜的声调陡然拔高:“胡老爷,这臭小子就是来骗吃骗喝的!”
胡近镖满头大汗地将这些东西记了下来,艰难地吩咐老管家去找这么三斤四两二钱的银鱼和六个月零十七天大的白条鹅过来。
白听泉在一旁慢悠悠地叮嘱:“可千万记得照做,要是做岔了一点儿,这味道就全都不对了。”
白听泉挑食,口味刁,这是他还在上学的时候就养出来的臭毛病,若是放在平常,他也不至于做到这么绝,这次他不过是存心刁难一下胡近镖,想看看他儿子胡少爷昏迷的事情和这胡老爷有没有关系。
还能顺路吃到顶级美味。
若是胡近镖脸上浮现不耐,胡近镖便会被他列入怀疑对象。
不过结果是好的,胡老爷爱子心切,没有一点怒色,还颇为悉心周到地为白听泉逐字逐句地叮嘱了下去。
于是,整整一天,沸沸扬扬的集市上到处都是气急败坏称鱼、捞鱼、找鹅的场面。
直到夜晚将至,完美贴合白听泉要求的菜肴才端了上来。
于夜和钟息颇为愤愤不平,但到底也没什么办法,只能在这一晚暂时休息,但他们也时刻记着等着看白听泉的笑话,毕竟他们根本不相信像白听泉这样的人能真的有什么解决的办法。
夜晚很快来临。
白听泉在胡老爷满是担忧的目光之中迈进了胡少爷的房间。
门临关上的时候,胡近镖忽然拉住白听泉的手,颤声道:“白小仙师,千万要小心。”
白听泉不在意地笑笑:“放心吧,明天一早,我就把你儿子还给你,但是——”
白听泉的脸色忽然沉下来:“若明日卯时之后我还没有出来,你记得做一件事。”
胡近镖的脸色立刻变得严肃。
“我若是没出来,一个时辰之内,记得用火烧了这间屋子,里面不管有什么喊声,都不要心软,再让那两个云流宗的人布下禁制,十天不要靠近这里。”
胡近镖的脸色变得凝重,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结果:“这是失败了吗,那我儿……”
白听泉颔首:“胡老爷,此事凶险,我会尽力,不让最坏的结果发生。”
胡近镖眼含担忧,殷切地看着那一扇木门,重重关上。
温止在第二日太阳落山之前回到了听雪峰。
他是被蒲叶大师赶出南明山的。
蒲叶大师一直念叨着他破了戒,要去颂念经文以此赎罪。
温止笑笑,便也无奈地回了听雪峰。
也由此,他明白了些事情。
他发现,他的情绪是会受白听泉牵动的。
而白听泉对他忽然的疏远,也让他有些难以忍受,心乱如麻。
他沉思很久,终于下定决心,敲响了白听泉的房门,想和白听泉谈一谈。
他想告诉白听泉,他收他为徒,不只是因为他天资聪慧……
但并没有得到回应。
温止拧眉,出声喊道:“听泉?”
屋内回应他的只有白白的叫声。
温止低叹一声:“为师有话要和你说。”
这次,屋内寂静一片,就连白白的叫声都没有了。
温止拧眉,下意识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他的手已经按在了观海的剑柄之上,随后另一只手探上门页:“听泉,睡了吗,为师有话同你说。”
依然无人回应,温止立刻推门而入,拔剑出鞘,大乘期的恐怖灵力在他身周环绕……
温止却是看到了,魏薰胆战心惊地抱着白白,用力地捂住白白的嘴,瑟缩成一团,可怜又畏惧地看着他。
那一瞬间,温止其实是有些说不上来自己的心情的。
感觉好笑,又有些无力。
顺带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感袭上了他的心头。
他担心白听泉不听他的话,只身赴险,与他不告而别,像是很多年前的那次一样,不给他任何挽回的机会。
温止嗓音沉厚,眉头微蹙:“听泉他人在何处?”
魏薰快要哭出来:“沧浪君,我……我并不知晓。”
温止缓缓收剑入鞘:“我依稀记得,琅剑宗每年一度的弟子成绩考核要开始了,不巧,我对弟子拥有一票否决权……”
魏薰瞬间睁大眼睛看他,纠结半天,才痛苦道:“是……听泉他不让我和您说。”
温止垂眸:“我本不想用那一票否决权在你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