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听泉觉得此时此刻颇为离谱。
他试探性地拉了拉温止的衣角, 想来确认一下桑吾是不是有在和他们开玩笑。
温止轻轻地拍着他的手,安抚了他一下,随后抬眸看向桑吾:“他们来说了什么?”
桑吾惬意地品着茶, 道:“跟我告了你们师徒两个一状, 说你们两个沆瀣一气, 无视天道, 要我制裁你们。”
温止勾唇:“琅剑宗与那些小宗小派不同,想必他们也不敢真的和琅剑宗撕破脸皮。”
桑吾颔首:“不过是想让我们服个软,他们好有个台阶下罢了。”
桑吾又抬眸,望着白听泉:“他们其实主要针对的是听泉, 不过不必过多担心, 听泉,整个琅剑宗都是你的后盾,宣谒之庭动不了你。”
白听泉心头微动,朝桑吾和温止深深地鞠了一躬。
他本以为他在琅剑宗之内孤立无援。
但似乎, 并不是这样的。
这是第一次, 他在这个偌大的琅剑宗,有了一些难得的归属感。
他很喜欢。
白听泉回到自己的房中,看着在屋中打闹的鸿羽和白白, 他没忍住, 逮住白白,狠狠地压下头, 埋在白白柔软温暖的毛中,没忍住, 左右蹭了好多下。
白白不明所以, 以为白听泉是在和他玩, 便晃着尾巴, 哈哈地吐着舌头,转过头来扭着身子咬着白听泉的手玩。
白听泉蹭着蹭着,却渐渐红了脸。
他想到在宣谒之庭的时候,温止对他的维护和……爱?
白听泉想不到别的词,却冷不丁地想到这个字,“噌”地从床上坐起来,任由脸颊越来越红,越来越涨,他在这个时候才想通想透。
温止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抛弃他,更是从来都不曾要将他视为弃子过。
所有人都以为他是魔宗余孽,可温止却没有这么想过,他不过是,温止座下唯一一个,聪慧又调皮又惹师尊喜爱的小弟子罢了。
别的白听泉不敢再想,他不敢想为什么每次温止都会主动来拉他的手,不敢想为什么每次温止做出维护他的举动时他的心都会跳得厉害,更不敢想那一次在洛溪镇……水下的那一个温柔克制的吻。
白听泉烦躁地拍了拍自己的脸,揉乱头发,有些泄气地仰躺回床上。
温止可能只是不忍见他难过,不忍看他溺死在海底吧。
可是,十指相扣的画面又不断浮现在白听泉脑海里。
像是来回快进快退反复调转的磁带,永远卡在那一个地方,白听泉脑袋内存占用过大,热得要冒烟,他在床上翻过来滚过去,吓了白白一跳,白白反应过来之后又觉得白听泉这样好玩,伸着爪子要和白听泉一起玩。
白听泉动作幅度颇大,他不小心碰到了床头的柜子,柜子上面放着的典籍霎时滑落下来,砸到白听泉的脸上,白听泉被拍得脸疼,烦躁地坐起来,在看到摊开的那一页上写着的东西的时候,白听泉满身的血液在一刹那间凉了下来。
这本典籍封面乳白,是他从藏书阁地下一层带回来的那本没有署名的典籍。
他本以为这是哪个不长眼的人写的跟踪他监视他的记录。
但……
最新的一页,写着白听泉赴约宣谒之庭,温止出手相助。
这本典籍,依然在记载着白听泉每天都会发生的事。
白听泉血液温度骤降,汗毛倒竖。
有人趁他不注意的时候,闯进他的房间,写下了这些东西。
白听泉眸中乍然现出冷意。
是谁?
藏书阁,地下一层。
地下一层的这间密室当年本来要做藏书用,但藏书阁又往上加盖了两层,因此大部分藏书也都移到了最上面的两层,所以这间密室便归为温止所有。
密室之中依然燃着那种奇特又绵长的香,温止并未点灯,全凭一颗冷白色的夜明珠来提供微弱的光明。
温止半张脸都藏在阴影之中,冷白色的光线描摹出他脸颊的轮廓,阴影给他镀上几层深邃。
温止静坐在宽大的椅子中,他平日里面无表情,便就显得整个人冷淡而淡漠,不近人情,此刻他宛若冰封一般,顿了许久,才缓缓抬手,将指尖按在自己的唇边。
空气之中的幽香越来越浓,温止轻轻闭目。
这种香味能令他的心安宁下来,也能让他体内躁动的血液停止下来。
可却偏偏着了魔一样,在全身心都放松下来之后,他偏又想到了在宣谒之庭,白听泉在走出绝望之后,对着他展露出的那个笑容。
死木开花,忽如春风来。
绷紧的弦在一刹那被拉断,发出“嗡”的一声。
静谧的静室之中,突兀地出现了心跳声。
心跳剧烈,难以遏制,火焰燃烧,体内燥热的血像是一齐冲刺叫嚣着向大脑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