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小草明显也想到了什么,眼神左右飘忽,一副想要说点什么的样子。
只是她看了看周围那群面容模糊的人,又默默捂住了自己的嘴。
谁知道这种时候,在这些人群之中说话,会发生什么样的后果,触犯什么忌讳?
顾舟山也同样如此,只能把猜测憋在了心底,认真伪装着空气。
看着所有人都自觉地吃起了桌上的肉食,喝着酒壶里透明浓稠的液体,顾舟山虽然不是很愿意吃桌上的东西,但还是不怎么情愿地拿起了筷子,不想引人注目。
他刚夹了一块似乎还夹杂着血色的鸡肉,桌下的手却被桓峰用力捏了一下。
顾舟山一惊,默默把夹起的肉放进了碗里,没再动弹。
之前他的全副心神都被周围的面容模糊的人吸引住了,这会儿才稍微凑近了夹到碗里的鸡肉辨认了一下,这才嗅到了一股说不上来的味道。
这次的宴席,是真的有问题!
旁边一直观察着他们动作的涂小草赶紧有样学样,把这个她本来就不吃的肉放进了碗里,顺带连蔬菜也不敢再夹了,只能拿住筷子假装夹了几根葱段,时不时放在碗里,坚决不入口。
就在这越来越令人浮躁的气氛中,大堂外终于响起了遥远的唢呐独奏,打破了周围这片不温不火的谈笑声。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安静了下来,齐齐整整地把头转向了大堂入口处。
刺耳的唢呐声逐渐近了,郎远宽厚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隔得老远,都能清晰地看到他把红色的衣服撑得紧绷的肌肉线条。
只是这个傻大个却好像有些高兴过了头,这样的体格走起路来都给人一种好像几天没吃饭的轻飘飘之感,一双眼睛笑地眯成了缝,嘴巴控制不住地咧开,露出又尖又长的牙齿。
他胸前戴着红色的布花团,手里拿着又长又厚的红色布带,牵着他身后盖着大红盖头,身披繁复的红色长袍,看不见样貌的女子缓缓走了进来。
这两人走过附近,带来一阵香到刺鼻的浓厚的香料味,顾舟山差点没忍住打出一个喷嚏来,好不容易才把鼻子里的麻痒酸痛给忍了下去。
就算如此,嗅觉灵敏的顾舟山也觉得自己的鼻子快废掉了。
廖琴的身上到底带了多少个香包?是要把自己熏成香炉吗?
顾舟山皱着眉头,和周围所有人的目光一起转向了高堂之上。
直到此时此刻,他才注意到廖家老爷夫人的穿着打扮。
在几乎所有廖家人都穿着红色衣服,连屋子的门上,墙上,屋顶都装饰着大红灯笼纸花的同时,这两位廖家庄的主人,却一身黑素,面如枯槁,脸上没有一丝喜意!
郎远并没有在意,依旧牵着红色长布条对面的廖琴,在两位长辈面前站定。
“请——新人——敬茶——”站在一旁穿着红黑相间礼服的管家拖长了声音道。
一旁的侍女和仆役便将早就准备好的饮品端了上来,放到了郎远的面前。
顾舟山注意到,为郎远端上杯子的侍女都是陌生人,没有一个熟面孔,而且盛放器皿的盘中也只有一个杯子。
郎远似乎也有些疑惑,犹豫了片刻。
这时,高堂上的廖夫人发话了:“虽然于礼不合,但鉴于你与我们不同,想要我们把琴儿交到你的手里,必须得先展示你的诚意!”
“如若不然,就算拼了我们这条老命,也绝不会把女儿交给你!”
廖老爷也跟着一拍椅子把手,从鼻子里哼出了一口气。
郎远被喜悦冲昏的头脑顿时一肃,急于向岳父岳母表真心的他把红色布条往腰间一系,大掌一挥便端起了面前的杯子,扑通一声跪倒在二人的面前,大声宣誓:“爹、娘!我虽不是您俩亲生的儿子,却也是你们从小养到大的人,我的为人你们知道,向来是说一不二!我一定会好好待琴儿,让她一辈子幸福。她跟了我,绝对不会受半点苦!”
郎远说出的话字字铿锵,坚定有力,就算顾舟山坐得老远,也能清晰地听到他的每一个吐字,感受到他的决心。
在这种时候,顾舟山心中无法控制地游离了一点思绪。
进入这个世界以后,一直对“成亲”这个概念有些陌生,只是碍于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而一直没有深究的他终于对这个词语有了一点理解。
成亲,大概就是永远不让对方受苦,而进行宣誓的意思?
而且,不仅要举办这样一个宣誓仪式,还要把家里贴得红红的,再请一些认识的不认识的人来吃饭?
人类这习俗,可真是奇奇怪怪的,令蛇摸不着头脑……
在他思考间,郎远已将手里的不知是茶还是酒的东西喝了下去,而高堂上的两个长辈也对视了一眼,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下一秒,廖夫人却拍桌而起,神色冷厉,怒声大斥:“郎远!你可知错?!”
郎远还跪倒在地上,他看了看眼前突然大发雷霆的母亲,又回头看了看盖着盖头站在原地的媳妇,粗犷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和他外貌不相符的不知所措:“……娘?您这是什么意思?”
“闭嘴!不要叫我娘!”廖夫人愤怒的瞪起了双眼,她几乎与眼眶同等大小的眼球里布满了红色色血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