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试探完,对方却依旧没有开口,仿佛不为所动。
沈白白这才抿抿唇,目光移开,落在他实验室的复杂仪器上,转开话题,轻声道:“阿昱,我刚刚过来的时候,带我来的找你的那个姐姐说你很厉害呢。”
他望过来,目露仰慕,又似乎掺杂着一丝的难过:“如果贺伯母没有去世的话,你一定能够过得更好的。”
贺昱并不理会他的暗示,他对孟衍的目的还差一些线索,正要再追问一句,突然听到一声不轻不重的敲门声。
他猛然抬起眼,脸色十分难看。
“开门。”门外想起一道恹恹的声音,散漫,音色清冽。
贺昱拧紧了眉。
这个声音和语气十分明显,沈白白也忍不住有些惊疑,扭头看过来,小声问道:“谢离哥哥怎么突然过——!”
他话还未说话,就被人猛地一把捂住了嘴,拖到暗处。
身后的人力气极大,空气被隔绝,憋得沈白白几乎喘不过气来,他涨红了脸,边柔弱挣扎边颤巍巍、惊恐地望着对方冷戾盯着窗外的侧脸,目露委屈。
此时,门外的敲门声又响起,带了一丝不耐烦:“贺昱?”
贺昱这才猛地收回目光,漆黑泛冷的视线死死盯住了沈白白,声音压得极低,满是戾气:“滚进柜子里,不要出声。”
沈白白被吓得脸色苍白,连忙点头,而后后背猛地一疼,眼冒金星间,面前的柜门已经关得严丝合缝。
确认他没有多余动作,贺昱才迅速环视周围,确定没有什么可暴露的东西,才收敛了情绪,慢吞吞地走上前,打开了门。
门外阴雨细密,碧油油的树叶打着转,落在青石砖的水洼里。
面前的男人穿一件黑色的大衣,眯着眼,漆黑的伞柄映得他手指修长冷白,开口的声音也凉凉的:“不回消息?”
贺昱垂下眼,错开身让他进来,语气平静:“在做实验。”
谢离瞥他一眼,却没有冷嘲热讽,只眯眯眼,收了伞搁在门前,起身进了实验室。
门关上,遮住了本就昏暗的天色,雨丝击打在玻璃窗与枝叶上的声音簌簌而细密,静谧。
科研所的学生有自己的实验间,贺昱自己选了个最偏僻的位置,邻着校后的小森林,周围安安静静,没什么声音。
实验室内的仪器滴滴闪烁着光,屋里的灯却暗着,谢离皱了下眉。
“你来干什么。”贺昱突然问道。
谢离一顿,隐约在意的一点微妙疑虑被这句话打断了。
他这才想起自己今天来的目的,唇角轻抿了下,走到衣柜旁的椅子上坐下,视线在衣柜旁挂着的雪白实验服上落了落,似乎想起什么来,又移过目光:“你们五一放假吗?”
贺昱的神情微凛,盯着他的视线沉沉:“怎么了?”
他的态度似乎是不耐烦躁,谢离能够理解,毕竟上次自己做的事情确实有些过分。
他安静着,指尖有一搭没一搭轻敲着桌面,半晌,终于还是叹口气,低声道:“想带你出去玩啊。”
贺昱一愣,抬眼看着他,目光发深。
谢离也有些微妙的尴尬,侧脸避开了他的注视,正要在开口,耳侧却似乎传来一声窸窣轻响,他蓦地停住指尖,狐疑地抬起眼。
贺昱却皱皱眉,径直走到他身后,打开仪器后机箱看了眼,低头“滴滴”按了几个按钮。
天气热了,他穿得也单薄,肩平而直,侧脸的弧度冷矜,垂着眼,摆弄仪器零件的手指修长。刚刚的动静似乎是仪器的声音。
谢离靠在一侧看了会儿,视线又不自觉落在对方漂亮的眉眼上,忽然道:“贺昱。”
对方动作一顿,抬起眼,眼底似乎有莫名的警惕。
谢离沉默了片刻,缓慢眯起眼,语气似乎带了些懒散:“我好不容易过来一次,不请我吃个饭吗?”
贺昱愣怔之后,眼神这才温下来,嗯一声:“想吃什么。”
“都可以。”谢离的目光蕴着似笑非笑,勾起唇角。
他这副模样,就差没把“我想钓你”四个大字写在额头上。
贺昱一顿,避开了,他逆着光的神色模糊,放下仪器,走到衣柜前挂好实验服。
谢离安静望着他。
“走吧。”对方说。
他于是挑眉,起身跟上了。
实验室的门关合,贺昱出门后看见眼前的雨愣了下,这才想起要回去拿伞,还未转身,却听到身边的人开口:“一把就够了。”
他喉间微动,抬起眼,望进对方潋滟偏狭的眼睛,半晌才移开视线,接过伞来,撑开了。
雾雨无声,雨滴汇聚自伞尖滴下,洇湿了大片大片的视野。
两个人都是成年的男人,一把伞遮不住全部的身体,贺昱不动声色往右手边倾斜了些,只是离得近时,肩膀仍然有温热触碰。
谢离眯着眼,似乎对他的动作并无察觉。
科研所的占地面积很大,从实验室往校门口走去,要横穿过一道绿荫浓郁的小路。
雨下大了些,伞面汇聚的水滴淅淅沥沥,逐渐洇湿了半边肩膀。
沥青路上有积水,落叶打着旋在水面点纹,如镜般映出两个人的倒影。
贺昱正要绕过去,却忽然听到耳边淡淡的一声:“你会骗我吗。”
他一顿,缓慢攥紧了伞柄,在雨声模糊中开口:“不会。”
谢离弯起嘴角:“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