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耳光 (2 / 2)

谢云殊回以询问的目光。

景曦在笑,只是那笑意中有恶意一闪而逝。

“京城传言,皇上担忧睿王膝下子嗣单薄,所以没有立刻立储,那么,睿王求子心切,服食药物过度,热毒堆积无法排遣,所以发作而死,也是很合理的吧!”

这个理由其实有些过于恶毒了,简直就是连带着睿王的身后名声也要一并毁掉。但景曦只要一看见他现在尚且年轻的、带笑的那张脸,就会想起阎王递给她那本死者的花名册,以及万鬼齐哭、足以震天的悲愤嚎啕之声。

她闭了闭眼,心底的恨意几乎压抑不住。

谢云殊张了张口,却正看见景曦倚在桌边,十指交叠,笑容中有种大仇得报的快意。

——大仇得报的快意!

难道睿王和晋阳公主之前曾经有过极大的过节,以至于公主痛恨他至此?

谢云殊微一思忖,立刻替景曦找好了理由。

既然二人有仇,那公主手段狠些,也并不奇怪。

一念至此,谢云殊道:“既然公主心里有成算,我就放心了。”

景曦挑起眼梢看向他,声音甜蜜温柔:“你且放心,一切有我。”

她顿了顿,又道:“你记得敲打文绮宫上下宫人,免得有人心思浮动,生了异心。”

“那是自然。”谢云殊一口应下。

安抚了谢云殊,又将望舒抱了回来。虽然被困在文绮宫中不得出入,然而供应份例丝毫没少,闲时陪望舒玩耍,或是听谢云殊抚琴,倒也不觉无聊。景曦甚至有种难得的轻松闲适之感。

轻松了两日,龙骧卫终于叩开了文绮宫的大门。

“公主。”这次来的卫队长换了一个,隔着屏风在外道,“请公主移步宣政殿,皇上召见公主。”

屏风后,景曦抬头,淡淡应了声,按住望舒想要扯她头上珠花的小手,将怀中的望舒递给谢云殊,道:“稍等片刻,待本宫换身面圣的衣裳。”

不出一刻钟,景曦换了件藕荷色交领宫裙出来。她鲜少穿这等温顺的颜色,头上不过三两朵简单的珠花,妆容素淡,朝着谢云殊点点头,随龙骧卫离去。

宣政殿里重帘遮掩,纵使白日,依旧光芒黯淡。殿中香炉燃着香,却仍能察觉到香气都掩盖不住的药气。

景曦在御床前数步之遥停住,直直跪了下去:“儿臣拜见父皇。”

帘帷一动,熙宁帝露出脸来。

悲伤哀痛永远是最能摧折人的利器。短短几日,熙宁帝头上的白发明显又多了,脸颊显得消瘦了些,也苍老了很多。

“你过来。”熙宁帝淡淡道。

他没让景曦起身,景曦就不能起身。她垂眸应了声是,膝行至床前,端正跪好。

下一刻,熙宁帝猛地抬手,重重一掌落在了景曦左颊上。那一耳光用尽了全身力气,景曦只觉得面颊一麻,重重朝一边摔了过去。

她伏在地上,垂眸捂着左颊。那短暂的麻木渐渐消散,紧接着剧痛涌了上来,景曦几乎能清晰地感觉到,她的面颊已经肿了起来。

但这种时候当然不能叫痛,景曦死死咬着牙,强忍着没有痛呼出声。

毕竟是宠爱了十余年的女儿,熙宁帝见景曦衣裙素淡,捂着脸伏在地上,被打的那边面颊已经红肿了起来,指印显而易见,头发也散下来几缕,十分狼狈,不由得有些怜惜心疼,但一想睿王的死,顿时又硬了心,冷声道:“朕怎么养出来你这样一个残害手足的孽障!”

景曦一直捂着脸,不做声,眼泪却忽的流了下来。

她泪越流越快,越流越多,直到熙宁帝说出这句话,才扬起脸来,流泪道:“父皇有没有想过,儿臣若是不杀睿王,来日睿王得势,又哪能容得下儿臣?”

“你与睿王是兄妹!”熙宁帝冷声道。

景曦道:“儿臣与昭文太子、庶人景衍之也是兄妹,若是兄妹身份可保无虞,父皇当日为何要将儿臣遣去晋阳?”

她摇头道:“儿臣在朝中多年,结交了不少朋友,任凭哪个兄弟得势,怕是都将儿臣当做眼中钉。”

“就因为你觉得他们容不下你,所以你就要先对手足下手?”熙宁帝痛怒交加,“晋阳,难道朕不会护持你?不会为你打算?你却偏偏要行此等毒辣之举!”

景曦眨了眨眼,把遮蔽住目光的泪水眨掉:“父皇为我打算,就是再将我遣去封地,削去我的羽翼权势,让我从此生死不由自主,任凭宰割吗?”

“我不愿意!”她脸上泪痕斑驳,一边的脸颊还红肿着,明明是极其狼狈的姿态,然而熙宁帝清晰地看见,她的眼底仿佛有一团火在跳跃,燃烧着令他心悸的灼灼野心,“父皇,我绝不会将我的生死交到旁人手上掌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