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脸上的红晕褪去了三四分，泪光涟漪得只能垂下眼睛去掩饰。
“我对海洋没什么记忆，”塞莉娜道，她低落地摇了摇鱼尾，“我对外面的世界也没什么记忆。”
“我只认识朝歌……家的话，是和自己喜欢的人生活的地方吧？”
“那不就是这里吗，不是海洋呀，朝歌为什么总想把我丢去海洋。”
她越说越低落，声音更低：“我想要假装很高兴，想让朝歌不皱眉，但是……”
在人鱼低低的音线里，顾商歌陡然想起，前几次他告诉塞莉娜，说要送对方回家的时候。
对方虽然说了不想回家，但紧跟着就表达了自己对回家的兴奋之情，像是也愿意回家，但是现在还没玩够的样子。
他哑然。
特别是在听到塞莉娜委屈巴巴地说，和自己喜欢的人生活的地方才是家的时候。
人鱼的思维显然和人类的思维并不一样。
顾商歌想的是她对家乡的依恋，还有心理需求问题。
塞莉娜就明显是不懂人类世界，也不懂心理需求之类的任何事情，只要朝歌。
为了他，塞莉娜能够在鱼纲里生活很久。
她可以把作息调整到和顾商歌一样，可以每天听顾商歌自由走动的声音，也可以在顾商歌出门的时候时不时发消息。
也全然不在乎自己的艰难，自己是否会难过，只一心想着和他在一起。
这……
塞莉娜可以自以为理所当然地付出这么多，顾商歌却不能同样理所当然地接受。
这个话题深究下去，就是他刚刚回避开的那个话题了。
他只能沉默了一下，然后慢慢道：“那你想不想要出来？”
塞莉娜微歪头，看起来有些困惑。
她刚想说话，顾商歌就加快语速：“你先别说话，听我说。”
“不要考虑任何事情，不要考虑我，只考虑你自己，你想不想要从鱼缸里出来？”
“不是指送你回家，而是，呃，让你的鱼尾变成双腿，暂时变成像我一样的人类，出来试试？”
把鱼尾变成双腿，再把脸上的透明羽翼去掉，从外表上看，塞莉娜就真的是个人类了。
虽然没有个人身份，也没有什么其他认识的人，但起码能够在外面走来走去。
而她能够短暂地变成人类的话，那么顾商歌一直担忧的人鱼被发现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这是个双全选择，和送塞莉娜回家一样，都能解决双方的问题。
塞莉娜抬起头，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又盛满了星星。
她的眉眼也是柔和的，眼里闪烁着某种晶莹的东西，她低声道：“我愿意。”
说完，她又飞快地补充了一句：“如果这样对朝歌没什么影响的话……”
当然有影响，不过是好的影响。
顾商歌隔着玻璃，和塞莉娜亮晶晶的眼睛对视。
他后知后觉地考虑，家里刚好有客房，不过里面的床单被罩不知道放多久了，是先晒晒，还是买新的呢？
长出双腿后，塞莉娜是习惯睡水里，还是想要睡人类的床上呢？
算了，等会儿问问她吧，看她喜不喜欢客房里那些床单被罩的花样，不喜欢的话就带她出去买一套，顺便看看新世界。
这样想着，他便回答道：“有影响的，我很高兴。”
然后顾商歌挥了挥手，轻松道：“那我先去研究一下，怎么让你短暂地变成人类。”
塞莉娜重重点头，期待地看着他：“好！”
顾商歌把白布放下，他快步走回卧室。
刚刚走到卫生间的时候，他的脚步是沉重的，因为犹豫和不敢面对。
现在走出卫生间的时候，他的脚步还是沉重的，因为肩上背负了一个小人鱼的责任。
他轻缓地吐出一口气，然后找出本子和笔，先把笔安装好，才在本子上写写画画。
首先，让塞莉娜的鱼尾变成双腿，和创造出‘朝歌’不一样。
危害和需要犹豫的地方，都和直接写文送塞莉娜回家一样。
而且让塞莉娜变出双腿这件事，并不能用朝歌来完成……反正之前摸鱼尾巴尖的时候，顾商歌没感觉到自己可以让鱼尾变成双腿。
他先郑重地在本子上写了一行字：
【生活在人类卫生间的人鱼塞莉娜，终于把鱼尾变化成了双腿，让羽翼全部隐藏，把属于人鱼的部分全部转化成人类的部分，而这并不会损害她的健康，也不会损害她的任何一个方面】。
加了限定词，以确定对方就是住在他卫生间的小人鱼，而不是另一个名为塞莉娜的人鱼。
又加了鱼尾变成双腿，羽翼全部隐藏之后，不会伤害到塞莉娜。
考虑到他其实并不知道塞莉娜身上究竟有多少人鱼特征，顾商歌就干脆加了一句把人鱼的部分全部转化成人类的部分。
他思考了一下，重新看了一遍这个句子，发现它还好，没什么明显需要修改的。
想了想，他又补充了一句：【她能够暂时变成人类，也能恢复成人鱼的姿态。】
防止塞莉娜彻底变成了人类，不能变回人鱼了。
塞莉娜可以短暂地变成人类之后，就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身份。
虽然没有身份也可以生活，但那样只能用现金，万一遇到什么突发事故，需要官方调查的时候……
比如他们出去的时候偶遇了一场凶杀案，那肯定得有人把在场的人都查一遍吧。
这一查，塞莉娜是黑户的事不就暴露出来了。
不过就算如此，别人也会以为她是偷渡客黑户之类的，而不会以为她是一条人鱼。
这个问题，也可以轻松规避开。
顾商歌顿了顿，继续在本子上写字：
【塞莉娜拥有了一套健全、正规的绿卡，而这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塞莉娜这个名字和样貌，肯定不能把她上在这个国家的户口上。
倒是可以用绿卡，反正绿卡和身份证的作用一样。
也可以把她原来生活的地方设置成她家附近。
如此想着，顾商歌又添加了一句。
然后他看着本子陷入了沉思，该写的都写了，就看到时候还有没有其他问题了。
有问题也可以现场奋笔疾书，当场完善设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