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海信却拉住了他,“回避什么?正好今天大家都在,我直接把事情说了,让大儿不能反悔。”
“家主。”阿竹心里焦急,却又不得不耐着性子劝说,“家主不要再说这些让阿竹伤心的话了,除家主之外,阿竹不想再侍奉他人。”
是的,阿竹。
曾经的曾道竹,已经随着海姜的逝去而消失了,如今有的,只是阿竹仙子了。
魔本就无形无相,有形有相的,是魔物。
如今阿竹心头的魔念褪尽,却意外的没有像其他魔物一般消散于天地,而是成了真正的魔。
魔本无形无相,自然也没有固定的性别。
从今往后,她与曾道竹彻底断开,就只是仙子曾竹了。
既然早已入了魔,这“道”也该一并舍了才是。
只可惜,他从前因执念做恶太多,趁此入魔之际,天道要降下雷劫来清算。
若是她再不速速离去,只怕整个翁山,都要受到牵连。
说来可笑,他来的时候一心杀死海信;现如今有了同归于尽的机会,他却又自己放弃了。
海信感动不已,但还是坚持道:“你才一飞升就进了咱们家,不知道那些散修的苦楚。
北荒本就资源稀少,若是没有家族在背后支持,多少年也不一定能有成就。”
果真是一片诚心。
只怕海信这一辈子,像这样的诚心,也不一定有几回。
只可惜,如今他难得付出的真心,却注定难以得到回报了。
这时,侍从进来通报,“家主,几位公子和娘子已经到了。”
曾竹急了,气恼道:“若是家主要逼死我,尽管留我在此。”
“阿竹,你……”
看着他坚定的神色,海信除了感动,再说不出别的来。
“罢了,你去。”海信终究松了口,转头吩咐通报的侍从,“知道了,让他们等一会儿。”
等侍从出去,海信对曾竹笑了笑,说:“知道你不爱见他们,就让那个他们等一会儿,我还有话对你说。”
不是他非要急在这一时,而是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自己估计很难过这一关了。
因着感应到距离雷劫降下还有一段时间,曾竹也没有推辞。
海信拉住曾竹坐下,舒了一口气,才说:“说起来,我这辈子,当真是一事无成,处处受制于人。
只是从前我老是不肯服输低头,以至于事情越弄越糟。如今想来,我果然是不适合做家主的。”
话虽然这样说,但若是让他把家主之位让给妹妹海姜,他也是绝对不愿意的。
肉就算是烂了,还是烂在自己锅里最好。若是盛在了别人的碗里,再好也白搭。
略去了这些不相干的思绪,海信从须弥芥子中掏出了好几样厉害的法宝,“我去之后,你还是离开翁山,到别处去。”
见曾竹有推辞之意,他急忙道:“好了,你就从里间离去,也不好叫他们多等。”
曾竹见他心意已决,便接下了。
虽然他已经有预感,这次的雷劫,他注定是度不过了,但若能抵抗,他还是想要抵抗一二的。
离开了云辉殿之后,他想了想,施展遁术,往元蓁的住处而去。
——
等曾竹走了,海信才叫自己的子女们进来。
海澜进门后随意扫了一眼,见里面虽然还齐整,但未曾散尽的靡靡之气却然她不适地皱了皱眉。
然后,她就听见自己亲爹问:“大儿呢,怎么不见他过来?”
得了,看来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是不愿意相信自己大儿子已经没了的事实。
海澜暗暗嗤笑了一声,心里有点酸。
或许是害怕听到自己不想听到的话,也不等众人回话,海信的矛头句直接对准了三公子。
“老三,你大哥平日待你可不薄,你为什么到处散播他已经去了的谣言?”
突然引火烧身,三公子明显是愣了一下。
这反应还算自然,若不是海澜心里早对他有了怀疑,也看不出来他这诧异惊慌中的刻意。
“父亲,这话从何说起?”
三公子立刻为自己辩解,“大哥是在和四弟切磋的时候,被四弟的火焰掌打死了,这是事实呀!”
海澜秀眉一挑,看三公子的目光更加不同了。
——这句辩解很有料啊。
寻常人为自己辩解的时候,都会下意识地着重渲染“不是我、我没做、我不是故意的”,但三公子一开口,就把屎盆子牢牢地扣在了四公子头上。
这样一来,海信的注意力也一下子就被转移到了四公子身上。
厉害,厉害。
三哥呀三哥,往日里妹妹小瞧了你,真是对不住了。
不过你放心,从今往后,妹妹再不会犯同样的错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