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陈蒿是想要忍耐的,就算是为了父母,他觉得自己也该忍一忍。
可是他很快就发现,在忍耐这方面,他实在是太高估自己了。
在努力隐忍了两个月之后,他实在是忍不下去了。
既然觉得自己忍不了,不能和辛英把日子过下去,他也不打算拖着人家,直接回去禀明了父母,想让父母直接和大公子沟通,退了这门亲事。
他觉得,既然大公子的初衷是想让自己的外甥女嫁个好人家,日后能有好日子过,肯定是想找一个和辛英情投意合的。
但陈父却告诉他,“蒿儿呀,你太天真了!”
对于洛暮央来说,辛英能不能和陈蒿情投意合根本不重要。
就凭陈家和洛氏的差距,就算两人两看两相厌,整个陈家也得捧着辛英。
所以,如果两人婚后感情不和,难受的也只会是陈蒿一个。
更重要的是,在阳山待了这一段时日之后,陈族长发现,洛暮央之所以要和陈家联姻,根本就不是像他自己说得那样是为了辛英的幸福,而是另有目的。
“另有目的?”陈蒿奇怪地问,“咱们家又有什么值得大公子图谋的?”
陈父神色凝重,看着儿子,吐出了一个字,“你。”
“什么?”
得到了答案,陈蒿反而更糊涂了。
“大公子的目的,是想要拉拢你,让你为他所用。”
见自家儿子目瞪口呆,显然是没明白,陈父叹了一口气,又向儿子透露了一个消息。
“你可知,大公子除了辛英这个外甥女之位,还接连收了四位义女?”
“所以呢?”
陈父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接下来,大公子会把他这四位义女,分别许配给他看好的青年才俊。也只有到那个时候,咱们才能知道,他看重你,到底是为了什么。”
说着,陈父忍不住叹了口气。
听了父亲的话,陈蒿总感觉事情并不简单,蹙眉问道:“不会有什么阴谋?”
“当然有阴谋。”陈族长的声音从门口传了进来,“你们可知,大公子的一位义女,已经许配出去了?”
“娘?”
“夫人?”
陈家父子都看向陈族长,陈父奇道,“昨天不是还没有动静吗,怎么今天就许出去了?”
而陈蒿则是问道:“母亲可知许的是谁?”
陈家虽然不是世家,但这么多年来,暗地里也积攒了一部分势力,并建立了自己的消息网。
因为他们这些家臣家里没有所谓的长老掣肘,有什么消息,都是第一时间报给族长的。
陈族长也是刚得到的消息,听人说儿子回到了他们下榻的行馆,就来见儿子了。
听见儿子询问,陈族长脸上露出了疑惑之色,“是一个无名小辈,据说是出身草莽,大公子在参加拍卖会的时候认识的。”
“就是前几天的行商拍卖会上,站在大公子身边的那个?”陈父对这些琐事一向了如指掌。
“不错。”陈族长点了点头。
见儿子满脸疑惑,陈父解释道:“就是前几天,我和你娘一起去参加的那个。”
他们夫妻之所以在富阳城参加拍卖会,连避忌主人家都顾不得,就是因为听说这次拍卖会上,有一颗风系的凤鸣珠。
陈蒿正是风系,修习乐道多年,却总是没有寻到一件可心的乐器。
传说凤凰喜声乐,而凤鸣珠就是凤凰听到至情之乐时滴落的真情泪。不管是什么乐器,只要嵌入了凤鸣珠,都会变成一品仙器。
只可惜,虽然他们带足了仙晶,最终却也没有把那颗凤鸣珠买回来。
因为,当天大公子洛暮央也参加了那次拍卖会,而凤鸣珠正是洛暮央的目标之一。
凤鸣珠又不是丹药,拿回来直接吃了也也就万事大吉了。
如果他们得到了凤鸣珠,被大公子知道了之后,就只能献上去了。
陈族长一向精打细算,又怎么会明知道是坑,还往里面跳呢?
她非但没跳,在知道大公子也在的时候,还特意带着夫婿前去拜见,说是来长见识的。
那一天,他们什么都没买。
原本没替儿子买到凤鸣珠,陈父心里就十分愧疚,此时再提起拍卖会,他就不由露出了怨愤之色,“他那一脉又没有修乐道的,为什么非要去抢那凤鸣珠?”
陈族长叹了一声,说:“你忘了?大公子的大女婿,正是修乐道的。”
他买那凤鸣珠,十有八九是拿去讨好那出身黄山姬氏的女婿去了。
陈父冷笑了一声,“虽说是嫁入了黄山,但嫁的又不是嫡长子,还不是正室,能得多大好处?”
“行了,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陈族长蹙了蹙眉,对陈蒿道,“蒿儿若是实在不喜欢那位辛仙子,只管对她冷淡抗拒便是。”
他们是家臣,不好直接退了主人家的婚约,但若是对方主动要退,他们也只能从命了。
陈蒿却蹙了蹙眉,说:“娘,怕是没那么简单。若是大公子真的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又怎么会退婚呢?”
“所以我才让你对那辛仙子表现得冷淡抗拒呀。”
陈族长冷笑,“你别看她表现得知书达理,实际上却不是一个能受得了委屈的。到时候,她自己闹着要退,跟咱们就没有关系了。”
陈蒿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也好。”
就算大公子会因此迁怒他们陈家,但大公子毕竟不是家主,甚至连少主也不是,顶多也就是为难他们一下。
现在他们虽然不知道大公子究竟想要做什么,但这又是收义女,又是随便许婚的,怎么看都不太正常。
如果还继续跟着大公子走下去,他们陈家怕是全搭上都不够。
陈族长万分后悔,自责道:“当初我就不应该被大公子许婚冲昏了头脑。”
“娘,这会不怪你。”
陈蒿知道,这些年为了支撑陈家,母亲殚精竭虑,已经逐渐开始力不从心。
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人递来了橄榄枝,而且一看就是双赢的橄榄枝,她会受不了诱惑,也很正常。
“罢了,不说这些了。”
到底是掌家多年,陈族长的负面情绪只是片刻,很快就自我排遣出去了,“虽然已经踏错了第一步,但亡羊补牢,为时未晚。蒿儿,这个时候,你就不要再顾念什么君子风度了。”
陈蒿失笑,“母亲说笑了,儿子什么时候有过君子风度?”
不过是母亲看自己儿子,怎么看都好而已。
——
一家三口商定了之后,陈蒿对辛英的态度就逐渐发生了转变,而且是越变越冷淡。
就在陈家母子以为,以辛英的脾气,很快就会受不了的时候,辛英却意外的每一次都忍住了。
甚至于,一开始的时候,陈蒿还能感受到辛英的恼怒,但最近这几天,无论自己再冷淡,辛英都不曾恼过他。
陈蒿迷惑了。
——难不成,真的像辛英说的那样,她对自己是真爱?
若果是真的,面对一个真心喜欢自己的女孩子,陈蒿还真没办法太过分。
也就是因为他心境的转变,不自觉就影响了态度。
而这会一点点的松动,就已经让辛英看见了曙光。
无论事实如何,有一点辛英是真没骗他。
她是真喜欢她。
自从她们母子三人被辛氏驱逐之后,陈蒿是头一个真心实意不因为她的过往而鄙夷她的人。
其他人虽然碍于洛氏的势力,明面上不敢说她什么,但那种敷衍的态度,家变之后变得格外敏感的辛英又怎么坑感觉不出来?
更有那些有求于洛氏的人,表面上对她谄媚,转过头就撇嘴。甚至于为了讨好正牌的洛氏子嗣,恶意地贬低她、辱骂她。
一开始她还会因此而恼怒,找母亲和舅舅告状。
但后来她就发现,无论她做什么,都于事无补,只会让那些看不惯他们母子的洛氏子女变本加厉地欺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