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缠绕(2 / 2)

回响 东西 0 字 2022-01-05

她读过贝贞的几篇小说,不喜欢,不觉得有慕达夫说的那么优秀,但有一篇她印象深刻,题目叫《一夜》,内容如下:我和一群作家到海边采风,景色很美,人很陌生,在经历了半小时尴尬之后,彼此就开始说段子了。我说请各位今天晚上留门,我会一一去推。晚上,别人留没留门不知道,反正我是留了。我之所以这么说是想测试这群人里有没有谁逆向思维?凌晨,我的门吱的一声被推开,闯入者说不许开灯。本来我就没打算开灯。两人缠绕摩擦,过了一个多小时没有语言的生活。第二天继续采风,我不知道他是谁,既像甲又像乙,既像A又像B。他唯一留下的证据就是高潮时叫了一声“美”。次日晚,又有人扭门,但我已经把门锁上了。因为我想保留一夜的美妙,而不是两夜。我不想他是某个被确证者,而仿佛是所有被怀疑的人。这种不确定性既能满足我的无限想象,又不会给我带来任何后遗症。

她读这篇小说时曾产生过怀疑,也曾向慕达夫求证,但他说小说的第一特征是虚构,第二特征还是虚构。她被他的“两个特征”绕蒙了,虽然她的脑海也曾预警:虚构怎么会有两个巧合?比如她和他过夫妻生活时也不喜欢开灯,又比如他在关键时刻也会叫一声“美”。可那是在两年前,她对他不要说怀疑就连怀疑的念头都没有,仿佛年轻的皮肤上没有一丝皱纹,空旷的原野没有一丝风。她一直信任他,直到这次发现他开房不报。人一旦开启信任模式,多少疑点都会忽略不计,一旦怀疑模式启动,那些不成为疑点的疑点,就会像他论文里的敏感词前赴后继地跳出来,在她脑海里嗡嗡地回响。

在侦办“大坑案”的空当,她查到贝贞发表这篇小说前半年,慕达夫曾到过某海边城市参加某杂志的采风活动,而这次采风活动的人员里就有贝贞。她在慕达夫的书柜里找到了那年的某期杂志,封二封三刊登了十幅采风图片,其中有五张是慕达夫和贝贞参与的合影,每张合影里都仿佛暗藏玄机。她再翻看贝贞近期的社交媒体,惊奇地发现上个月二十号即慕达夫开房那天,贝贞在本市有个新书推介会,对话嘉宾就是慕达夫。既然贝贞来了,那他为什么不告诉我?

周末,慕达夫有个聚会。冉咚咚负责接唤雨并做晚饭。炒菜时她反复提醒自己少放点盐,可吃的时候她还是觉得味道不对。她问唤雨菜咸吗?唤雨说不咸。她说你吃惯了你爸做的重口味。唤雨说爸爸做的菜好吃,但妈妈的数学课比爸爸讲得好。她想女儿真乖,小小年纪就懂得在爸妈之间搞平衡。

晚十点,侍候唤雨上床睡觉后,她从梳妆盒底层抽出一支香烟,躲到主卧的阳台上悄悄地抽了起来。白日的噪音消退了百分之七八十。对面高楼的窗口已黑去一半,最明亮的是北门外的路灯。远处,橙色的粉色的绿色的招牌闪烁在楼宇之间。风从西江方向吹来,轻拂脸颊,爽极了。她貌似漫无边际地浮想,而其实什么都不想,彻底进入休眠状态。忽然,阳台的门被推开,他站在门框里。她走神得有点离谱,竟然没听到他进卧室的声音,手里夹着的香烟被他抓了个正着。她赶紧把香烟掐灭,说抱歉,最近办案压力太大,没忍住。婚前,她因为办案熬夜偶尔也抽几口,但他受不了香烟的味道,也不喜欢自己的配偶抽烟。她看在眼里记在心上,二话没说就把烟给戒了。结婚十一年,她像回避别的男人那样回避香烟,没想到这几天破戒了。他说如果你觉得好受就抽,但别让唤雨看见。她说不,我不能言而无信。“你确定你能行吗?”他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她果断地点点头。

他回到书房,看见桌上摆着一本旧杂志。翻开一看,封二和封三的采风合影都画上了线条,每条线都是一个箭头,从贝贞的眼睛开始到他的脸部结束。他说冉咚咚,你什么意思?她听到他的声音,走过来靠在门框上,说什么意思你还不明白?他说我百思不得其解。她冷笑,说为什么她的目光总盯着你?不管站在什么位置。他苦笑,拿起尺子和笔重画。他画出来的五条连线比她画的更直更短,每条线连着的都不是他,而是他旁边的另一位男士。他把杂志摔到桌上,说好好看看吧。她走进来,低头看了一会儿,指着他旁边的男人,问那么,他是谁?他极不耐烦地回答贝贞的丈夫。

她想这是对他多么有利的证据,他应该高兴才对,可他为什么反而表现出不耐烦?她决定进一步试探:“贝贞的表情像是在看情人。”“是吗?”他笑了一下,“不管她什么表情,反正不是看我。但照片上的人物都是静止的,你又怎么分辨得出她是看情人还是看丈夫?”

“直觉。”她说得斩钉截铁,好像直觉是怀疑的签证。

“拉肚子的人千万别相信屁。”说完,他又笑了一下。如果说前一次笑是质疑,那这次笑便是嘲讽。

“你的所有表现都是防御。你防御,说明你心里有鬼。”

“我防御什么?我有什么鬼?”他摊开双手,仿佛在接庞然大物。

“你和贝贞……”她盯着他,像钉子钉住木头。

“神经病。”他骂了一声,忽地站起来,在书房里急躁地徘徊。

“你越生气越证明我猜中了。”

“什么逻辑?”他拍了一下桌子,“你可以诬蔑我,但请你不要诬蔑别人。”

“看看,心痛了不是?”她在逼他。他不想争吵,转身走去。她对着他的背影:“你在逃避。”“我为什么要逃避?”他忽地转过身,怕吵醒唤雨,顺手把门关上。“那就好。”她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仿佛要展开来聊。他起伏的胸腔慢慢平服,然后他坐到平时写作的位置。他们面对面,中间隔着书桌,她与书桌正好保持四十五厘米的距离,这是社交距离中夫妻距离的最远距离,也是她喜欢的对话距离,太近她担心被他的肢体语言迷惑,太远她怕胁迫不了他。

“据我调查,你两次开房都没叫按摩师。”她沉默了一会儿,重新开口。

“本来开房就不是去按摩。”他仍沉浸在刚才的情绪中。

她惊讶:“按摩是你自己承认的,而且你还承认按摩后加了项目。”

“只有这样回答你才相信,我一直在迁就你配合你适应你,因为你要的不是真相而是要你想要的真相。”

“那你开房的真相是什么?”

“打牌。”

哄鬼吧。她在心里笑了一下,她甚至听到他也在心里笑了一下。一开始他就说错了打牌的同伙,几经更正还是说错,傻瓜都不会信。显然,他不想说真话,不说真话就终止不了矛盾,终止不了矛盾就只能矛盾升级,就像伤心的人止不住伤心。她继续:“你开房那天贝贞正好在本市,怎么这么巧?”

“出版方安排她住锦园宾馆,你查得到的。”他冷冰冰地回答。

“安排也可以不住,或者安排正好是一个幌子。”

“那我就无话可说了。”

“也就是说你默认了?”

他沉默,忽然提高嗓门:“你到底想干什么?”

她想他一直在反问,从“你什么意思?”到“我防御什么?我有什么鬼?”再到“什么逻辑?”“我为什么要逃避?”“你到底想干什么?”但每一句反问都那么苍白无力,好像无话找话或通过反问思考对策。她确信他心里有鬼,所以跟他摊牌:“如果你没有诚意,那就只能离婚。你的不轨行为已严重影响到我的办案,甚至影响了我对嫌疑人的判断。”

“离就离呗,什么时候?”他毫不含糊,仿佛期待已久或早有心理准备。

“等我抓到凶手后可以吗?目前我实在没有精力。”她用商量的口吻。

“就怕你一辈子都抓不到凶手。”他用揶揄的腔调。

“放心,很快了。”她满脸自信,好像凶手触手可及。

上午讯问完嫌疑人,她收到一条陌生手机号发来的短信:“晚八点,锦园大堂吧见,有情报,别带人。”她看了看手机号码,外省的。

晚饭后,她换上便装准时到达,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约十分钟,一位西装革履的男士坐在她对面。她觉得面熟,却想不起是谁。他说我叫洪安格,贝贞的丈夫。哇,她终于想起来了,在杂志刊登的照片上见过。他的脸白白净净,眼睛不大但眉毛很浓,看上去挺精神,举止也似乎优雅。记得慕达夫曾说过他是通信方面的专家,因爱文学而娶了女作家,就像喜欢喝牛奶就养了一头奶牛那么豪横。

“专门飞过来的?”她问。

他没回答,而是先泡了一壶自带的红茶。这茶她喝过,是贝贞送给慕达夫的,味道极好,她喝得都有些依赖。他说他和贝贞爱茶如命,在家乡的大茶园认领了几亩。那个茶园在高山上,附近没有工业,周年云雾缭绕,空气质量一流……他滔滔不绝地说着,就像是卖茶的。她看了一眼手表,说你能不能别学你夫人缠绕叙事?直奔主题吧。他愣了一会儿,又开始说茶。她问你来,是不是想告诉我你们家很幸福?

“对的对的。”他点头。

“你是不是还想说你和贝贞很恩爱?”她盯着他。

“对的对的。”他不停地点头。

“是不是慕达夫叫你来的?”

他吓得赶紧放下茶杯:“没有没有。我看见慕老师给贝贞发短信,说你怀疑他们,就赶过来了。”

“你怀疑他们吗?”

“贝贞很爱我,她不可能出轨。”

“你看过她的小说《一夜》吗?”

“看了看了,那就是根据我们的故事写的。”

“你不喜欢开灯还喜欢叫‘美’?”

他的脸唰地红了。四十岁的人竟然脸红?她觉得意外,也对他产生了一丝好感。他小心地抿了几口茶,然后结结巴巴地说我劝她别写我们的生活细节,可她不听,好尴尬呀。说完,他继续品茶,不时偷偷瞥她一眼,表情像个犯错的孩子,仿佛错的不是贝贞用他的生活细节来写作,而是他的生活细节本来就错了。她忽然感到内疚,没想到自己跟慕达夫的矛盾竟然伤害了一千公里之外的另一个家庭,同时也心生羡慕,羡慕洪安格对贝贞的信任。她说抱歉,我错怪贝贞了,有机会我一定亲自向她道歉。

“没关系没关系,”他摆着手,“贝贞和我都不会生气。慕老师是个好人,学界对他评价很高。他没有绯闻没有业余爱好,女士们都说他油盐不进,他太爱你了。”

如果没有后一句的画蛇添足,那她就认定他是一位诚实可信的人了。但偏偏他多说了一句,这让她推翻了对他的印象,就像自己刚刚搭建的积木哗地被自己推倒。仅凭那一句,她就知道他是慕达夫请来的说客,弄不好连飞机票都是慕达夫出的,而他们今晚的对话,他也一定会当作成果向慕达夫汇报。她决定改变态度,说虽然我错怪了贝贞,但慕达夫出轨是不争的事实,因为目前我要把精力用于办案,所以暂时还没时间查他到底跟谁。

“肯定不是贝贞,她参加推介会那晚我们一直视频聊天,聊到凌晨两点。”

“两点以后呢?我跟慕达夫热恋时可以通宵不睡。”她怼他。

他噎住了,端起茶杯喝了两口大的,喉结快速滑动,还轻轻地咳了两下。他不淡定了。她问他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喊“美”?

“从恋爱时开始,一直喊到现在。”他不明白她为什么问这个。

“慕达夫是最近三年才喊的,有没有可能是别人需要他这么喊呢?”

“有可能。我也曾怀疑,这次虽然我是来证明他们清白的,但内心却充满了矛盾。”

话已至此,他们都知道再也不能往下说了,仿佛再说就会伤害自己,尽管表面上是伤害慕达夫和贝贞。于是,只剩下喝茶。茶又不能喝得太多,于是只剩下沉默。她看了看手表。他说我带了两盒红茶,你方便上去拿吗?她站起来等待。他去结账。他们上电梯。他们进房间。房间里灯光不是太亮,甚至有点暧昧。他递茶叶的时候手碰到了她的手,两只手像受到了惊吓似的都往后缩,茶叶盒掉在地上。

他说你想到过报复吗?她点点头又摇摇头。他把她搂住,她竟然没拒绝。他越搂越紧,在她耳边轻轻地说我们可以吗?声音灌到她的耳里麻酥酥的,整个身体都有了感觉。但她不回答,不回答是因为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仿佛处在磁力的中线,被相等的正负极力量拉扯着一动不动。他想吻她。她用手止住。他把她放倒在床上,想解她的衬衣纽扣。她紧紧地抓住领口,说请你冷静。他冷静了,坐在一旁看着。她说我可以让你脱,但你每解一颗纽扣必须先回答一个问题。他点头。她问你相信他们出轨了吗?“相信。”他解开她的第一颗纽扣。她问你说过爱她一辈子吗?“是她先背叛诺言的。”他解开她的第二颗纽扣。她问从此以后你能自己骗自己吗?“人生本来就是个骗局。”他解开她的第三颗纽扣。她问你想和他们一样?“彼此彼此。”他解开她的第四颗纽扣。她问如何面对孩子?他的手一哆嗦没把纽扣解开,仿佛那是一个死结。“对不起。”他抹一把眼角,泪水涌出眼眶。他哭了,哭得像一个被人欺负的小孩,一边哭一边把他刚才解开的纽扣一一扣上。

“我们不是他们。”她忽地坐起来,“幸好你没把纽扣解完,否则我对人性会很失望。我在试你。你没有关灯,但你说你喜欢关灯。你在帮他们背书。”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了。他像被抽了八百毫升血液似的,呆呆地坐在沙发上回忆刚才的一举一动,仿佛回忆一场梦境。

她回到家,看见客厅里摆满了成捆的报刊、旧书和杂物。衣帽间,慕达夫撅着屁股把头埋在柜子里。她脱下外套,正要往柜子里挂,发现自己的四开柜全部清理过了,里面的衣服分春夏秋冬季挂着,旁边的格子里内衣和小件叠得整整齐齐。他把头从柜子里退出来,瞥她一眼,也没打招呼。她把外套挂进去,然后坐在条凳上。他折叠从他衣柜里掏出来的那些旧衣服。她说还没办离婚手续就开始打包了?“我在清理,不是打包。”他说,“如果家里总不清理,那就像一个人不清理情绪。”

她冷笑:“洪安格是你叫来的吧?”

“不是。但他刚才发信息给我,说你是一位绝对值得尊重和值得用一生去爱的人,要我好好珍惜。”他掏出手机,打开信息递到她面前。

她又一次冷笑:“太夸张了吧。他这么劝你,是怕你去祸害他的老婆。”

“你是不是有点过分了?”他把刚刚叠好的衣服一巴掌扫乱。

“过分了吗?”她想如果不是你过分,我今晚怎么会被别人拥抱,被别人摔倒在床上,还差一点让他得逞。本来我是完完全全属于你的,可你不珍惜,逼得我都想报复。

“看看这是什么?”他摔过来一盒香烟,“你说你戒了,却还偷偷藏着。”

“一共十九支,我只是忘了把它处理掉但并没有抽。”她拿起香烟盒看着里面的香烟。

“那这个呢?”他摔过来一盒百忧解,“你一直在偷偷地吃吧。”

她的脸唰地白了,连脑海也一片空白,就像在电梯里放屁被人目光炯炯地盯着那样难堪。她把它收得那么好,都收到他的书柜里了,没想到他还能找出来,可见越危险的地方并不越安全。她吐了一口长气,说压力太大,偶尔吃几粒缓解焦虑。

“为什么不去住院?”他来回走着,躁动不安,好像应该吃药的是他。

“没到那个地步,而且案件正办到节骨眼上,凶手不是一般的狡猾。如果我去住院,那凶手真的就要滑脱了。好不容易摸到一条鱼,你也不会甘心它从手里滑脱吧?”

“身体要紧还是办案要紧?”

“前两个棘手的案子我也是在这种状态下破获的。你搞文学研究,应该知道巴尔扎克说过天才是人类的病态,就如珍珠是贝的病态一样。科学家爱因斯坦,思想家尼采,数学家纳什,画家凡·高、毕加索,音乐家贝多芬,作家托尔斯泰、卡夫卡、海明威,政治家林肯、丘吉尔等等,还有一串高速公路那么长的名字,他们都有或重或轻的精神疾病,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在自己的领域获得成功。也就是说,我的这点焦虑或躁狂什么的,绝不影响我抓到罪犯,也许更有利。”

“为什么不举反面的例子?比如希特勒,他不是也有精神疾病吗?”

“我只是预防,我有他那么严重吗?”

“不严重也应该去看医生,否则我会告诉王副局长。”他定定地盯着她,仿佛刚刚吃了安定片。

“那我会跟你离两次婚,离一次,再离一次,就像鲁迅说的一棵是枣树,另一棵还是枣树。但如果你保守这个秘密,我甚至可以……”她抽出一支烟来叼在嘴上,不点,空叼着,“甚至可以原谅你的出轨,甚至可以不离婚。”

他想看看看看,你的心理问题严重到什么程度,竟然拿自己的婚姻跟案件捆绑,好像抓到凶手比家庭破不破裂还重要。他说宁可你离婚,我也要让你先把病治好。

“机会我已经给你了,可惜你抓不住。只要你肯把手指拼紧,即便是水也能捧得起来。”她把叼着的那支香烟砸在木地板上。

“我不要机会,只要你健康。”

“谁都没有我知道我的身体。”

“你说不算,医生说才算。”

第二天,她突然改变态度,同意跟他去见精神科医生。医生姓莫,是朋友给他介绍的。莫医生给她做了心理测试,结果她得了九十六分。她的偏执型人格、分裂型人格、表演型人格、反社会型人格、被动攻击型人格、抑郁型人格等维度中等,说明以上各项虽有一些表现,但都不特别明显。只有自恋型人格和强迫症人格维度略略偏高,说明她有相对明显的自恋型表现和明显的强迫型表现。而边缘型人格、回避型人格、信赖型人格等维度都是低,也就是说她没有边缘型回避型依赖型表现。莫医生说你的心理没问题,千万别乱吃药,现如今哪个人没有点压力,谁又不焦虑?甚至包括但不仅限于失语症、失眠症、社交障碍症、后天智力低下症、莫名亢奋症、拍砖症、存在合理症、认知障碍症以及恐惧症……要是没有这些症状我们都不好意思称我们已经进入了现代社会或后现代社会。她微微一笑。莫医生跟着也微微一笑。

在回家的车上,慕达夫问你是怎么做到的?她说因为我知道怎么回答能得高分。她的心里涌起一丝侥幸,就像考试时蒙对答案那么开心,脸上的笑容难得地长时间地挂着。他差一点就想亲她一口,好久没有这个念头了。她也好久没有这么可爱的表现了。她说既然测试分这么高,说明我可以控制情绪,来之前我们可是打过赌的,你说只要咨询师说我没问题就为我保密。他按了按喇叭,前面路口堵住了。她问你在线吗?他打亮转向灯,说没看见灯闪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