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嘲一笑:“而我,不愿跟别人分享一个男人,那是件难以想象的事。这样说有些痴心妄想,在很多人眼里,是个离经叛道的想法,很可笑是吧?”
路琼之从来不知道,他曾经的一个无心之举,无形中伤了这个女子这么多年。今日这番话,必定是她掏心窝子的话。
他没有即刻回她,把买来的冰糖葫芦递了过去,满琦愣了愣,接在手里,嘴角明显挂起笑来。
“你看,这就是快乐!”
路琼之离她近了些,对上她闪烁的眼,赤诚道:“是我对你做再多承诺重要,还是我怎么对你比较重要?”
满琦有些胆怯,垂眸盯着那串晶莹剔透的冰糖葫芦,心中划过丝丝酸楚。她知道这家店,生意非常好,尤其是今天这种节日,不排上几个时辰根本买不着。
她心头狂颤,眼中含泪,手指有些颤抖。或许是出于不敢相信,或许是长期以来的自我封闭让她很难再敞开心扉。
“满琦我……”
“砰……”
路琼之刚要说话,船便被猛力撞上了,他本就站得靠边,船身措不及防歪了一下!
“扑通”一声,他整个人毫无预兆地掉进了水里!
萧静好在人落水的刹那,忙收回撞船的船桨,身体本能往后倒,闭眼表示不敢看。
目睹了整个过程的湛寂眼里出现了多年未见的神情,与当年她偷看禁书时如出一辙,且还多了层“我该拿你怎么办”的无奈意思在里面。
“路大人……路琼之!”
忽明忽暗的夜色里,是满琦歇斯底里地呼喊声,她趴在船头,使劲儿往下看,一颗心登时提到了嗓子眼。
夜幕之下,而那水面却像石沉大海,人掉进去后很快就恢复了平静,连个泡都不冒。
满琦脸色苍白,直觉魂飞魄散,连“救命”都顾不得呼叫,一股脑儿纵步蹦去了水里。
“路琼之!”
她最后喊了一声,屏住呼吸欲浅进水底,忽觉腰上一紧,一下被人拦腰抱住。
“啊,”她惊觉一声尖叫,眼前是慕然冒出来的落水人,衣服和头发丝没有一处不滴水,周围摇摇晃晃的河灯衬得他脸色苍白,双目血红。
路琼之一手拦腰抱着她,一手抓着船只,声音哑到颤抖,“你傻吗?什么情况都没弄清楚就往下跳,是不是不要命了?整个健康城谁不知道我路琼之水性最好,何需人救?满琦!”
多年坚持,这一刻成了笑话,她抬眸,眼泪落下,“是,我疯了,我从十三岁被你牵马送回家的那么个中秋夜就得了失心疯;我的心,我的魂,这么多年来,都在你身上。
久到连我自己都快忘了,久到甚至让我觉得没有你,我也会好好的。
可就在刚刚,我……我不知道自己……我……”
她哽咽的话还没说完,路琼之已勾头含住了她的唇,见她整个人顿住,他便又得寸进尺了些,在这样迷人的月色下,与她唇齿交织,轻一下重一下,直到她彻底安静下来为止。
许久后他才依依不舍分开,头靠在她头上,把人狠狠地禁锢在自己怀里。
女人他不是没接触过,但从来都是逢场作戏,此生从未有过像现在这般想要将眼前人揉进骨血的冲动,素来话多如水的他,登时说不出话来。
此时此刻,他才真正明白,她所有的顾虑,不是因为不爱,而是因为太爱,怕失去。而就在刚刚她跳下来的那一刻,他又何尝不是同样的心情。曾几何时,他路琼之为了情也可以这么痛。
“满琦。”
失而复得的感觉,他再一次轻吻着她,一遍又一遍喊着她名字:“满琦。”
他声声呼喊,缠情涌欲,低绵温柔,让满琦瞬时丢了魂魄,红唇颤启,几欲说点什么,可话至齿边却又怎么都说不出来。
月色真美,萧静好看着水中激吻的两人,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事已至此,还需要说什么?什么也不必多说,没有那一跳,他们都不会醒悟,都不会捅破那层窗户纸。
她正对自己的杰作表示欣赏,突见路琼之往这边看了一眼,眼神似乎有点吓人,萧静好做贼心虚,挥手道:
“被发现了,快走快走,我们快走。”
等半天船都没动,她回眸,正正撞进湛寂不明所以的目光里。
静默片刻,湛寂扬起唇来,嘴角的笑纹若隐若现,抬头看着圆月,淡淡一句:“天知道我为何要跟你做这些事。”
嘿嘿,她傻笑。
随着时间越来越晚,热闹过后,纷纷都打道回了趟,只有他们船,飘飘浮浮驶向远方。
对萧静好来说,这是偷来的时光,能跟他独自相处不被打扰,暂且丢掉一切包袱,是可遇而不可求的、难能可贵的一个夜晚。
这时她才细细打量起这艘船,明显是提前准备好的,吃的用的,应有尽有,竟还有双人软床!?
喧嚣褪去,寂静的江面上飘着一叶扁舟,两串灯笼,还有他们清晰的心跳声。
“这些,都是你亲自准备的吗?”萧静好没话找话。
其实是路琼之,之前湛寂只说找嗖船即可,哪知他竟延伸出这么多心思。湛寂承认也不是,不承认也不是。
见人沉默,她长长一声,“咦——看不出来圣僧你还有这等小心思。”
“……”他脸色严峻,没接她话,招手道:“过来吃点东西。”
这话惊人的相似,她飞快地瞥向他,心里乱七八糟不知在想些什么。
湛寂轻笑,蹙眉道:“我只是怕你饿。”
萧静好接过他手里的月饼,一口咬去大半,又灌了口水,讪讪笑道:“当真只是如此?出家人不打诳语,你又破戒了。”
许久没听见声音,她抬头看去,跌进了他深邃如漩涡的眼里,见他喃喃起唇道:“进京为官,此为贪欲;言不由衷,此为妄语;翻云覆雨,此为淫欲。
嗔痴念,我一一犯尽,还能有什么是不可以犯的?”
“不是,我……”她自责道,“对不起,如果不是我,或许……”
“或许什么?”
他抬手为她擦去嘴角的饼絮,自问自答,“没有或许,你就是我的宿命,一生的宿命。”
这话太沉重,她不敢看他的眼。既因为此话而喜,也因为此话而悲。
她说:“我们给自己肩上压的重担都太重了,有些话,我想问问你。”
他示意,她继续道:“佛教与南齐政权相结合,固然起到了稳定江山的作用,那是因为现在有你把控,但不是一代人掌握就能保证以后不出问题。我启用儒学,绝不是简单的势力制衡,是为了长远打算。”
江风忽起,他看着她,一语不发,脸庞被灯火映得忽明忽暗,难辨喜怒,听见她问道:“我有心重启儒学,你自是清楚不过,为何……你要打压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