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还没亮,音韶卿就轻手轻脚的起来收拾下山了。
一直惦记着早起帮音韶卿整理东西的小姑娘反倒是没起来。
她还是太累了。
从程幕那里一路日夜不敢停歇的逃回来,回来后又被腿伤折腾的苦不堪言。
好不容易有了一个热乎乎的火炕,能减轻她的腿痛,让她安然入睡。她没醒,睡得正熟,音韶卿自然也不忍喊她起来。
山洞周围被她布好了陷阱,野兽进不来,当然这里很偏僻,也不会有人找到这里。
不枉音韶卿忙碌不停的折腾了一整天,现在她下山也安心。
音韶卿脚程很快,等进镇里的时候,日头刚出。
她找了刚打开门做生意的常老板,让她给自己留意一间铺子。
“你要卖什么?”常老板是个寡妇,柳叶眉丹凤眼,说起话来温温和和的。
她原本是冲喜嫁过去的媳妇,可惜没冲好,汉子早死,留下了一家老小和大大小小十几间商铺。
常老板夫家人好,婆姑舅父都是老实人,视她这个冲喜媳妇如亲女儿,反倒是让这个聪明干练的女人没法子丢下这一大家子。
她本家穷,家里两个弟弟要上学堂考功名,她是被卖给常家的。
她那个早死的男人是善良谦和的人,临死前给了她好几间铺子,又留给她一些钱,还写好了休书准备让她离开再找个好人家。
可没想到他死了,他家里人觉得留一个年华正好的姑娘守寡太缺德,她婆婆又塞给她几间铺子。
告诉她往后遇到喜欢的人就走吧,他们不拦着。
常寡妇看着手里大大小小的铺子,哭笑不得。
这几位可是把半个常家都给了她,她又如何能走?
要知道常家除了她早去的相公,可没人会行商管铺子。
常寡妇知道音韶卿能猎猛虎,自然对她的本事看得上眼。
稍加思索,她手底下倒是有两间铺子,原本是卖一些零碎东西的,但奈何她实在没有太多精力管它们。
这铺子盈亏相恒,倒不如盘给音韶卿,还能结个好人缘。
音韶卿也没隐瞒,直言道:“是给云千雪找的。”
云千雪绣活有名的很,常老板很早之前就知道,可惜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她那频频出事,这一手好绣活也不做了。
如今一听那姑娘又要开铺子,常老板来了精神,“我知道她,那姑娘绣出来的绣品可是让人争抢的东西。”
倒不是说远来的那些绣品没有比得上她绣的,只是一样的精致东西,云千雪绣的要比他们外面行商带回来的少了两倍的银钱。
这难让人不心动。
“这样,我手底下有两间铺子正准备盘出去,地段不错,就是所费不低。”
常老板人温温和和的,面上看着好说话,但行商这方面可是一点都不吃亏。
不过一个好地段的铺子,有人愿意出给她们,也不容易。
再加上常老板说的数挺公道,谁也不吃亏,音韶卿就直接拍板定了下来。
当然,常老板也曾拿着布料找云千雪做过绣活,自然知道那姑娘好说话的很。
她手底下还有一间绣铺,里面的绣娘可不如那姑娘绣的好,到时候也借着这个机会让她帮着指点指点。
她能帮忙是自己赚到了,就算不帮,冲着她和音韶卿结下的善缘,以后有合适的生意,她也能第一个被想到。
后面音韶卿跟着常老板看了两间铺子,最后选了一间地段最好的,而且附近就有酒楼。
音韶卿盘算着等自己真的入了收虎皮那个贵人的镖队后,就定下让酒楼每日给云千雪送饭。
她怕小姑娘一但忙起来,就会忘记吃饭。
“不过我倒是多嘴想问一句。”常老板犹豫再三还是问道。
“这租铺子的银钱算是你出的,还是她出的?”
虽说最近这个音韶卿变化挺大,人也不懒了,甚至还有能力狩猎猛虎。
可前些年常老板亲眼见到过这人欺负云千雪,甚至她也有听到一些传言,说是云千雪的腿还是音韶卿弄伤的。
就算是一个人为了活着被迫勤劳起来打猎,但也不能突然就想明白,然后去帮一个自己之前老是欺负过的人?
万一两个人以后再次闹翻,那她订下这个契约能有保障么?
而且,按照这个中女能猎猛虎的力量,她可不想她俩吵架的时候,再把她铺子给砸了。
“算她的。”音韶卿二话不说直接在契书上写了云千雪的名字。
钱当然是她出,而店铺就是她送给小姑娘的礼物。
不过这话她还不能和云千雪说,她怕那姑娘不要。
所以她摩挲着手指想了想,决定让常老板帮着她圆这个谎。
“如果云千雪来问,就麻烦常老板告诉她这铺子只垫付了一半的银钱,剩下的一半需要她自己还。”
常老板一听就知道这人的打算,自然轻笑着又草拟了一份契书,约定云千雪后面交给她的银钱她会转交给音韶卿。
两人定下铺子,音韶卿又出了钱拜托常老板修整一番铺子,等确认事情办好了,她才离开准备去买云千雪给她列出来的东西。
常老板家住在镇东,往镇中走还要路过两三条僻静的小巷子。
其中一条小巷里被树木覆盖,飒飒枝叶摩擦声中还隐约有奇怪的动静。
声音很小,如果不是音韶卿耳力好,怕是听不见。
音韶卿脚步一转,踏进巷子里,水气夹杂着腐烂物的恶臭味,还有血腥气扑面而来。
“铮──”
如月弯刀划出冷锋袭向音韶卿的脖颈,高挑迅捷如狡狼的卷发外番人似乎并未受到身上伤痛的影响,这个中女下手狠辣,毫不留情。
音韶卿右手横劈而出,一掌砸在中女的手腕上,弯刀当啷落地,浑身是伤的外番女人蹬地后退,迅速同音韶卿拉开了距离。
“你是谁派来的。”如狼般嗜血冰冷的棕瞳紧锁住对面人的身影,时刻警惕着。
这个外番中女大乾朝的话说的不错,音韶卿勾唇,不过问出这种毫无用途的问题,她面前的中女怕是伤的不轻。
她在拖延时间。
“一个过路人。”
音韶卿提起她左手拎着的一堆东西,无辜的抖了抖它们道:“只是听到奇怪的声音来看看罢了。”
可惜那个外番的中女并不相信她的话。
她在处理一个想要抢她钱财的人,站在音韶卿的角度可以看到那个络腮胡的大汉倒在水坑中,身上被泥水糊满,已经晕过去了。
而他的身边还扔着一把豁牙露齿的刀。
这看样子是砍人不成反被揍了。
音韶卿挑眉,还行,这个外番人好歹没把人直接杀了。
要知道现在的乾朝律法极严,尤其是外番人杀死大乾子民的话,除非外番人一点错也没有,否则还是有相应的惩戒。
而这严厉,恰恰能振国威,撼番邦,护乾乾民众安生。
“宿主,这人攻击性极强,且警戒心极重,你想找她做给女主护院的人恐怕不合适。”
胖狸猫有点担忧,这就是一匹野狼,这能养的熟么?
用人类的话来说,就是养不熟的白眼狼,是这么说吧?
“凡事都有例外。”音韶卿微微偏头,在心中回应着胖狸猫,“更何况,我不过是和她做一个交易罢了。”
大乾北靠北冥雪原,万里冰原,无外敌忧扰。
南近南渊广海,开海关港口,舟行如星罗斗转,税填富国库。
西临西荒大漠,商旅不绝,以物易物,珍稀货品流入大乾境内。
东抵东林云峰,野兽诸多,需兵甲驻此,防兽潮入境伤人。
其中,西荒大漠势力有二,一是与大乾交好的勾月氏,弱小且依附乾朝,民风淳朴。
二是嗜血好战的西漠狼族,符离氏,此西番连年侵扰乾朝疆域,索性皆被驻边的云朝军抵挡,护大乾安稳。
而符离氏王族,卷发棕眼,最重要的是他们生来便有艳红色胎记落于眼尾,如狼神吻于此,一笔丹朱绘出桀骜。
啧,看着还挺野的。
“别这么警惕,符离的二殿下。”音韶卿叹了一口气,“我不过是想找个看家护院的人而已。”
符苍棕眸微眯,她不信任这个人,不,应该是她不信任除了元文之外的任何一个人。
“三个月前符离氏内乱,符离大王子,二王女皆被四王子所杀,符离王也被四王子一刀送去见了你们所谓的狼神。”音韶卿眯着眼整理胖狸猫给她的资料。
符苍握紧拳头,警惕性越来越强,眸中的杀意隐隐若显。
她不知道在这个小小的镇子里为何会有人认出她来。
而且她诈死的事应该没人知道才对。
“打个赌,三日后,你将命丧于此。”
浮云遮日,风卷着尘土飞扬而起,有让野狼感到恐惧的存在亮出了她的獠牙,发出尖啸,桀桀低语。
“嗬──!”符苍下意识的弓起身子,做出攻击的姿态,杀意狂肆。
“别这么紧张。”对于符苍的敌意,音韶卿感到无奈,她真的只是想打个赌罢了。
算了,她要买的东西还有很多,可没时间在这里和一个可有可无的人耗。
音韶卿转身摆了摆手,“就这样吧,三日后午夜,还是这里,你要是能活下来我就帮你一把,活不下来就算你命不好。”
充满威胁的存在逐渐远去,身受重伤却被迫警惕逞强的符苍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符离氏内乱是早晚的事,她本是仆从之女,王上并不在意她,周围的人更是折辱她。
同大漠群狼玩耍成了她唯一的乐趣,她跟随着狼学会了隐忍狡诈,学会了撕裂猎物的喉咙一击毙命,学会了逗弄猎物,在它以为逃出生天兴高采烈的时候伸出利爪,将它死死按住,享受它的悲鸣。
但她始终没学会远离人群,群狼没有告诉她,有人会以温柔和包容驯服猛兽。
符苍倚靠在潮湿的墙壁上,回忆着那人柔软温暖的碰触,白皙光滑的躯体。
还有那双不输给群狼的充满野心和傲然的眼睛。
她要去,找到她……
“宿主宿主,你真就这么走啦??”胖狸猫躲在音韶卿的肩膀上,不解。
“三天后符离新王派的近百位死士就要到了,在原著里,这人就是被他们杀死的。”
她家宿主三天后晚上去,那不就是去给这个人收尸去了?
这个符苍哪还有命去做女主的护卫?
“谁说她撑不下来?”音韶卿轻笑,“这人厉害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