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阿婆自知这些人怕是不会轻易进门,她准备的陷阱也没用了,所以主动拉开门邀请她们进来。
随着破旧的木门吱呀开启,一个身穿黑色袍子的老人出现在门后。
老人枯瘦如柴的手指非常长,还带黑色的污垢,长袍拖地,遮住了整个身体。
她的面上包裹着黑纱,只露出一双浑浊的眼睛,贪婪的注视着云千雪。
她仿佛在刻意忽视音韶卿,而面对桃燃燃的时候却又是赤裸裸的厌恶和深深的恐惧。
“姑娘们,你们找我有事?”柳阿婆苍老的声音带着和蔼慈祥,听起来是一位非常好相处的老人。
但是,桃燃燃皱着眉头,下意识的讨厌这个人。
她觉得这个阿婆的和善是装的。
“姑娘们,外面风大,来,进屋来。”柳阿婆和蔼的招招手,关切这些小辈。
“崽崽。”音韶卿突然摸了摸云千雪的头,意味深长道:“多和阿婆学学,这才是真正的影后。”
还别说,装的还挺像个人。
柳阿婆闻言头猛的转了一百八十度,扭向音韶卿那边,恶狠狠的瞪着她。
不解这个跟她是同类的东西,为什么要帮着人类。
“别那么看着我。”音韶卿及时用伞遮住两只崽子的眼睛,她不喜欢这老东西突然扭脖子,差点吓到她的两只崽崽。
“我问你,你们村前的那条河是怎么回事?”她在那上面感应到了一闪而逝的祭坛气息。
柳阿婆没想到她们居然是为了那个鬼地方来的。
她那浑浊的眼睛转了转,随即露出一个亲切的笑容,“你们想知道那条河的事,阿婆可以和你们讲,但是阿婆已经太久没吃过东西了,恐怕没力气讲完喽……”
柳阿婆的身上有一股腐臭味,浓浓的死气用再长的袍子都遮不住。
云千雪闻言拿出包里的吃的,询问她:“阿婆,我这里有面包和鸡腿,您要么?”
呸!谁要那破玩意?!
柳阿婆在心中咒骂,面上却为难道:“阿婆年纪大了,吃不下那些,阿婆只想吃一些新鲜的嫩肉,最好带着血,这样吃着比较甜。”
云千雪和桃燃燃脸色一变。
带血的新鲜嫩肉,再加上柳阿婆贪婪的看着云千雪的眼神,不停吞咽的动作,不用想也知道她想吃云千雪的肉。
桃燃燃一步上前,挡住云千雪,头皮发麻的顶着柳阿婆不善的眼神道:“阿雪不好吃,你不能碰她。”
又是这个贱蹄子!
柳阿婆枯瘦的手指狠狠地戳漏了门板。
当年她就该先弄死这个不洁的怪物,真可惜,让她跑了!
看到两个崽子被吓到,音韶卿一个跨步上前,揪住柳阿婆往屋里一丢。
关门前音韶卿把伞扔给云千雪,叮嘱她们:“在伞下待着别乱跑,我一会儿就出来。”
不同于揉云千雪头发时直接穿过去,音韶卿的拳头打在柳阿婆这种活尸身上可是结结实实,拳拳到灵魂,非常疼的。
音韶卿一拳打掉了柳阿婆的头,凶神恶煞道:“还想吃我崽,你还想吃什么?沙包大的拳头你吃不吃,嗯?”
“哎呦!别打了,别打了!我的头啊啊!”柳阿婆被打的满地乱爬,满地找头。
可惜她的头被音韶卿踩在脚下,没有牙齿和血肉,仅剩下的一条舌头也被她踩在土里,动都不能动。
柳阿婆的声音从无头的尸身里发出,“你我本是同类,你为什么要坏我好事?”
柳阿婆委屈,这只鬼身上明明有和她一样的气息。
音韶卿不语,直接一脚踹翻那具高度腐烂的躯体。
长袍下苍老干瘪的尸体上布满了狰狞可怖的人面疮。
那些都是她吃人肉犯下的报应。
音韶卿踩着其中一个哀嚎的人脸狠狠地碾了碾,其他的人脸跟着不停地惨叫。
“住手!住手!我说,我说!”其中一张人脸尖叫着求饶。
“那条河是用来惩罚恶子的。”柳阿婆颤巍巍的说她知道的一切。
村边的那条河原本是很清澈的,里面有很多鱼虾,村里人吃水用水都在那里挑。
但是后来村里有一个女人出轨了,她丈夫一气之下将她分尸扔到了河里。
从那以后,那条河就经常出事。
不断有孩子玩水被淹死,弄得村里人都不敢让孩子靠近那条河。
可是,村中人用的水都是那条河里的,所以他们必须靠近,但只要一靠近就会被河里的水鬼拖下去。
一连死了十个人,村长慌了,他叫来柳阿婆一起商量。
柳阿婆觉得应该是那个女人的鬼魂作祟,于是让村长随便给她丈夫安了个罪名,并由她传出河神要惩罚充满不洁和罪恶的恶子一事。
村中人疯了似的闯进男人的家里,愤怒中失手将他打死。
村长见状便顺势让人把他扔进了河里。
结果当天水鬼就消失了。
河又恢复了平静,村民纷纷献上果蔬肉类祭品给伟大的河神。
甚至连柳阿婆这个巫祝都得到了不少好处。
这样一群没读过书,没见过世面,一辈子连村子都没出过的人能知道什么?
他们太好骗了。
而且这种被人尊敬供奉的感觉太好,以至于柳阿婆得了甜头,渐渐变得贪心起来。
她把得罪过自己,不合自己眼缘,不曾给她拿过贡品的人都安上了“恶子”的罪名,将他们捆了手脚扔进河里淹死。
河水也是从那时开始变脏的,但是不严重,村里的人就没当回事。
柳阿婆有一个养子,在杀妻的那个男人家里出事的时候他就离开村子打工去了。
九年后她的养子突然回来,他告诉柳阿婆一个秘密。
原来当年林家媳妇是被他杀的。
在柳阿婆惊恐的眼神中,男人破口大骂:“都怪那娘们儿长了张狐媚子脸,老他妈勾引我!”
“老子想跟她同房,她居然想拿刀捅我!”男人恶狠狠的描述着他是怎样把那个女人杀死分尸的。
甚至在抛尸河里后他又是怎么嫁祸给林家那个老实木讷的男人的。
那个男人嘴笨,就算不是他干的,他也不会反驳。
果不其然,那个蠢笨的男人被打死后扔进了河里。
柳阿婆的养子没上过学,在外面混的不好,但是听说了村里的怪事,他也不敢回来。
他时不时的来星霖山看看村子,他看着那条河,根本不敢过,他怕那林家女鬼把他拖进水里。
直到有一天,他在索桥上看到了林家那个姑娘。
当初他剁了她娘的时候,那个姑娘才九岁,满脸的脓包,特别恶心。
恶心的他下不去手玩她。
但是那天,他看到了那姑娘白净可爱的脸,她长得比她妈还漂亮。
于是男人又回来了。
“我能弄死那娘们一次,就能弄死她两次!”男人充满恶意的眼神看的柳阿婆都害怕。
她害死那么多人都不曾恐惧过,但面对她这个养子,她却害怕的抖若筛糠。
男人转脸看向柳阿婆,沙哑的声音像是恶鬼,面容狰狞道:“妈,你一定会帮我的对不对?”
柳阿婆怕了,她连声回应帮他。
她怕她拒绝后,这个疯子会掏出刀砍死她。
把她也分尸扔进河里。
男人在柳阿婆的恐惧中笑了起来。
可谁也没注意到,他们的门外站着一个十五六的姑娘,高挑爽利的女孩面露惊恐。
不行,必须要火火赶紧离开村子!
女孩跌跌撞撞的跑回桃家,慌乱的推开门,在林火诧异和关切的眼神中,她要说出的话都被堵在了喉间。
当年林母被杀,火火受刺激昏迷了好几天,等她醒来时,她的父亲也没了。
但万幸的是她失去了所有的记忆,不记得的一切的林火被桃燃燃领回家养大。
桃燃燃的父母死在了车祸里,当时那边赔偿了不少钱,钱给了桃爷爷。
桃爷爷去世后,这钱就留给了桃燃燃,她也靠着这笔钱把林火养大。
林火比桃燃燃大两岁,小时候桃爷爷生病没时间照顾桃燃燃,就是林家人帮忙照顾她。
现在林火只剩下一个人,桃燃燃就想养大她。
养了九年,九年里她们睡在同一张床上,吃一个锅里的饭,彼此成了最熟悉对方的人。
林火说,“等我明天十八岁了,我就带你离开这里。去外面我赚钱,你在家里享福,我肯定能赚很多很多钱养你。”
桃燃燃没说话,眼泪掉个不停。
破旧的时钟过了十二点,桃燃燃让林火抱她。
那天晚上,桃燃燃在床上哭的特别伤心,她说:“林火,林火,你天亮就走好不好,等你赚了大钱再来接我走行不行?”
林火不愿意,她抹了一把汗,吻去桃燃燃脸上的泪,问她:“燃燃你为什么不跟我走呢?”
桃燃燃哭哭啼啼的说不出,林火也不忍逼她。
她只能指天发誓,“燃燃,等我赚了钱,我一定回来!你等我,我肯定回来接你!”
没成想,桃燃燃哭的更厉害了。
折腾了一夜,等天还没亮的时候,桃燃燃就撑着酸痛的身子起来为她收拾行李。
虽然不明白桃燃燃为什么非要她现在走,但是林火特别听桃燃燃的话,她抱着桃燃燃不撒手,舍不得走。
带着哭腔念叨:“燃燃我能不能明天走,你让我明天走吧,我就待一天,就一天。”
“不行。”指甲掐进肉里,掐的生疼,桃燃燃咬牙推着林火出门。
夜风特别冷,桃燃燃颤抖着身子送林火过了索桥。
在林火垂头丧气的三步一回头,三步一回头的时候,桃燃燃突然冲上来抱住她,她哑着嗓子说:“林火你带着我的名字去外面看看好不好,你带我出去看看。”
她真的好想和林火走,她想和林火过一辈,想被宠一辈子。
但是,她不能……
林火走了。
桃燃燃坐在她们的小屋里摩挲着手腕上的银手镯。
这是林火留给她的东西。
桃燃燃在林妈妈手上看到过这东西,是林家祖传的,传给媳妇的。
等林火八岁那年,林妈把这个给了林火,她说八岁也到懂事的年纪了。
以后这镯子就留给她了,她是女孩,得找丈夫,既然没有媳妇,那就当做一个念想吧。
但是现在林火把镯子给了她,她把她当媳妇,把她当妻子。
桃燃燃笑着笑着又哭了,她想林火了。
才刚分开,她就想了。
天亮,柳阿婆带着她的养子敲响了桃家的门,桃燃燃把镯子藏在灶坑中,整理了衣服和表情推开门。
“谁呀?”桃燃燃眼睛红肿的开门。
“是我。”柳阿婆一眼就看到了桃燃燃的不对,她诧异问:“燃燃你这眼睛是怎么了?”
桃燃燃闻言就像小孩被欺负终于能找大人告状一样,愤愤道:“别提了,柳婆婆你都不知道林火有多过分!我想看看她的银手镯,她非说我要抢她的镯子,我气不过就和她吵了一架。”
桃燃燃一提镯子就控不住的落泪,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然后她就跑上山了,还说、还说呃、我看不起她,呜呃嫌弃她穷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