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努力地压抑怀疑,压抑不解,压抑愤怒,但无力感感催化着它们,朝着那些不怀好意存在所希望的方向前进。
厄琉西斯明明知道这是错误的,却难以控制这种濒临失控的感觉。
他该做些什么证明自己的存在?证明自己不会背叛,证明自己忠诚于女神?他要怎么停止这些怀疑,要怎么说服自己这些都是巧合。
没有理由,没法说服!
厄琉西斯在充斥着异样的眼神之中生活了两千年,他总是佯装不在意,甚至成功欺骗了自己,使得他相信自己是真的不在意这些异样的眼神,不在意背后议论话语。
但他记得所有。
是啊。神之国度的一切都在女神的掌握之中,祂怎么可能不知道神国之中的流言蜚语,祂怎么可能不清楚那些称呼,那些蔑视。
天使只是容器。
他只不过是个容器。
容纳战争权柄的容器……
厄琉西斯伸出手,摘掉皮质手套,露出只有指节的双手,他没有丝毫的迟疑,伸手挖出了自己的眼球。
黑与红,不洁的象征,女神想要的权柄。
失去了视野,眼前变得漆黑模糊一片,厄琉西斯已经借着神识视物,但他不愿意再看到一切。
“厄琉西斯!”
安娜从格瑞斯家离开回到自己的房子,看到的就是这让人感到惊悚的一幕。
她僵在原地,视线紧紧落在厄琉西斯手中的物件上。
那是眼睛,他的眼睛。
他那双漂亮的异色眼瞳。
听到声音的厄琉西斯缓缓回神,他转过身。
他“望向”安娜。
厄琉西斯什么都看不见,却能勾勒出她的眉眼五官,勾勒出她的表情神态,甚至她此刻眼底的泪珠。
“安娜。”他念她的名字,亲昵的尾音,就像是念出某种咒语。
“安娜。”
安娜没有丝毫的迟疑,在第二声呼唤落下的时候,扑进了厄琉西斯的怀抱。
两颗容纳着权柄的眼珠握着他的手中,安娜被天使的举动吓地发抖,却还是尽可能地安慰着他。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努力地伸手抱着他,给看不到的厄琉西斯一些安慰。
“我在这里。”安娜的声音都在颤抖,“我在这里。”她覆盖上厄琉西斯的骨节,看着他只有四指的手,伸手拉住他,带着厄琉西斯抚摸上她眉心的火焰印记。
“您看,这是您留个我的印记,我是安娜,没错的。”
形似燃烧战火的印记微微发烫,厄琉西斯摸到了熟悉的温度,脑海里的混乱在这一瞬间,重新恢复了顺畅。
“抱歉。”厄琉西斯道歉,“吓到你了。”
同样的话语,他在这个晚上已经是第二次重复,安娜意识到天使的异样,她抬起头,望着他空洞的眼眶,虽然之前曾见过这样的天使,但在习惯了异色眼瞳之中,再一次看到这样的眼眶,更加让她心痛不已。
厄琉西斯感受着掌心的温度垂下头“看向”手中的异色眼瞳。
权柄微微闪着光,正在呼应着他的感知,两千载的朝夕相伴,他们早就影形不离。
厄琉西斯一直都十分清楚,天使是权柄的容器,天使是容纳权柄最好的容器。
又怎么会因为这个认真,就挖出自己的眼睛,想要丢弃战争的权柄?
一瞬间的迟疑后,厄琉西斯重新容纳的自己的权柄。
他低下头,视野逐渐恢复,安娜正埋头在她的胸口,显然被这一晚上发生的事情吓得不轻。
“我失控了。”厄琉西斯轻声向着安娜解释了刚才发生的事情,“现在,已经没事了。”
安娜没有动作,她甚至都不想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她只想就维持现在的姿势,什么都不去想什么都不去做,就这样。
“安娜。”厄琉西斯感受到了她的情绪,“没事了。”
虽然失控的事情在他的预料之外,可安娜还是凭借一句“厄琉西斯”呼唤回他的理智。
这个名字,许多年来,只有安娜一个人这样频繁地使用,甚至于现在,他听到这个名字,脑海中浮现出的声音,都是属于安娜的。
只要他的意识没有完全磨灭,听到这个声音,就不会有事。
“别哭了。”厄琉西斯轻笑,换来的却是嚎啕大哭。
“哇……”安娜不顾形象地哭出声。
害怕到了极点,形象什么的完全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
“你——”安娜抽吸了鼻涕,脸蛋上面黏糊糊的一片,厄琉西斯也不嫌弃,撕下衣服上的碎布替她擦拭。
“吓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