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恩的秋天是干燥的, 这种干燥在厄琉西斯特意挑选的墓地提现的并不明显,但卷曲的草叶还是不可逆转地染上的金色。
梧桐树冠笼罩下的地方却还是温暖如春。
红发的天使缓缓蹲下身体,大理石雕刻而成的小小石碑上, 安娜的名字是如此的刺眼。
时间悄然流逝, 转眼间已经是她离去的第七个年头,地面之下, 曾属于他的那节指骨已经重新回归主人的怀抱。
那是他唯一留给安娜的东西。
厄琉西斯垂着眼眸,犹豫再三,最终还是伸手覆盖在安娜的墓碑之上。
石碑冰冰凉的, 却传递给厄琉西斯一种许久未曾感受到的安定。
他已经太久没能感受到这种安定, 自安娜离开之后,他的一部分跟随她离开,后来, 他以为它们已经和阿比盖尔一起回到他的身边。
可就像是那句在他们重逢之时他亲口说出的话一样。
她是安娜,也不是安娜。
一直以来, 厄琉西斯都以为自己很清楚这句话的意义, 可他也许根本没懂其中的深意。
但在之后朝夕相处之中, 他逐渐意识到了他们之间存在的差异。
那是一种每时每刻都能体会到的情绪, 可真正想要准确去描述那种感受的时候,厄琉西斯又难以形容。
现在他明白那种的感觉的由来。
他不再被阿比盖尔所依靠,他甚至感受不到一丝自己被需要的迹象。
他爱上她时,她是安娜,是坚强独立的女孩,但她是人类, 在涉及诸神纷扰的世界,他是安娜唯一的依靠。
厄琉西斯想,这是因为以前在神域之中时, 他常被忽视,使得他偶尔忘却自己所拥有的强大力量,安娜无法理解他拥有的力量,她依靠他,而这种依赖让他心安。
阿比盖尔能够理解他拥有的力量,他所处的位置。可她拥有同样甚至超越他的力量。
她不需要他的庇佑,不需要他的保护。
逐渐地,他开始怀疑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否只是一些他自我安慰的牺牲,与女神的约定,是不是只是他自我感动的产物。
他说那是努力,是他走向阿比盖尔所付出的努力。
实际上,只是他无法适应转变而强行加在身上的牺牲罢了。
他为他们之间的爱情承受灵魂撕裂的疼痛,为了能够与敌对阵营的神灵一起,他付出了如此的牺牲。
这样的牺牲并非毫无意义,但在他们的关系之中,牺牲只是绑缚在另一方身上的枷锁。
厄琉西斯越来越不堪于自己的所思所想。
在安娜面前时,他是无所不能的天使,而此刻,站在阿比盖尔的身边,他身上的劣根性被完全剖析出来。
此刻,在远离阿比身边的这里,安娜的墓前。他终于感觉那种在她面前的无地自容有片刻的消失,可同样,厄琉西斯知道,他依然无法脱离内心深处对于她的倾靠,否则他可以随意出现在任何的地方,一个足以让他安静下来反思自我的地方。
而不一定是这里。
安娜属于阿比盖尔。
而趁着这位内心混乱不堪之际,一点不易被察觉到的力量正在逐渐潜入他内心深处,寻找遗失在漫长时间之前的存在。
若是他的内心不曾动摇,一定不会被这种力量而侵入。
海底之约,看似是为了诱惑阿比盖尔发觉自己被影响的轮回,更深层次的目标,从来都是她身边的厄琉西斯。
轮回圣女经历过无数次轮回,见证过太多的情绪涌动。她的内心无比强大,即使无序之地的意志能够影响到她,让她生动摇,可想要完全控制住她并非一件容易的事情。
祂们转化了目标。
战争天使厄琉西斯,诞生于神战末尾,战场废墟之中形成的生命体。
祂的权柄具象化,是一双来自过去战争之神的眼眸。与陨落的神纠缠不清,又深陷虚无多年,或多或少受到过虚无之外世界的侵染。
一个看似平和却难以平和的存在。
没有比他更好的选择了。
所以,当在深海之下,厄琉西斯代替阿比盖尔靠近那个负载着无序意志的机械造物之时,那些力量与他灵魂深处的不安混杂在一起。
当沙哑的“战争”一次响起之时,在他的身体之中,曾经的战争之神正在悄然苏醒。
天使只不过是权柄的容器,而那个与权柄伴生的存在,对于战争权柄的掌握,远远超过厄琉西斯。
若不是察觉到异常的莱特及时出手制止了无序之地力量的干涉,在深海之底,祂便会在厄琉西斯身体之中重生。
不过,拥有无上智慧的无序意志没有一次成功的信念,祂们深知自己能够渗透进入这个世界的力量终归有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