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之神之所以派遣手下的信徒在人世间频繁的挑起战争,吸收力量,为的一直都是积累成本。
在人世间挑起战争从来都不算什么,祂真正想要是一场席卷整个世界的战争,不只是人类的世界,还有神灵的世界。只有那个程度的战争,才能为祂提供足够的力量,为祂打开一条通往神灵之上的路径。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祂可以牺牲一切。
找打迷雾海下封印的注意,是曾经将肖恩和她送往渔村的那条红龙送来的,更加准确来说,是生命女神派遣她传递而来的。
为什么是肖恩,这个问题谢利有些不明白,这是诸神之间的战争,肖恩只不过是个普通的人类,就算他是神眷者,也不会影响他在神灵的眼中弱小的不如蝼蚁。
但谢利还是来了,她想要尝试一下,接替肖恩去做这件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他还是神眷者,留在这个世界上,总是比她有用的。
幽灵船出现在迷雾海海面上时,谢利已经弃船跳入海水之中。
谢利浮在水面,抬头看着那巨大的影子正朝着这个方向极速行驶而来,浓雾之中勾勒出的轮廓是如此的熟悉。
负荆者号。
谢利知道,幽灵船是封印的守护者。幽灵船出现,说明她没有找出地方,她咬咬牙。当初在黑港,世界树约顿海姆用祂奇异的力量将她和肖恩带走,在那之后她就彻底失去了负荆者号的消息,没想到她居然成为了幽灵船,终日飘荡在这片被浓雾笼罩的海域,收割着有意无意闯入这里的生命。
现在却没有更多的是时间感伤。
谢利狠心回头,像是她曾见到的海鸟一样,优雅又充满力量的扎入海水,只是她没有上扬的提身,而是不断地向下潜入。
熟悉的味道将她包围,让谢利产生了久违的畅快感。
她像是一尾游鱼,在海中彰显着自己的姿态,也在这个过程之中不断的下沉,寻找着红鸦们话语间描述的那个祭坛。
它的外形应该十分有辨认度,谢利知道,那个封印已经是由世界树约顿海姆牺牲自己的完成的,既然如此它就注定被充斥的生机所包裹。
在死寂的海底寻找生机,抱着这样的信念,谢利不断地下潜,更深一点,再深一点。
终于,在肺部的最后一丝氧气耗尽之前,她感受到了一种熟悉的感觉。
她曾在约顿海姆上感受到那种气息,神树认出了她,正在召唤着她。
生命的气息将她包裹缓解了肺部的灼烧感。谢利感觉自己再一次活了过来,她朝着生命气息浓郁的地方游去。
按照她听到的红鸦之间的对话,只要将这个为战争之神提供了大量信仰之力的封印打开,将被关在其中的那些怨念释放出来,就可以破坏掉战争之神的信仰根基。
这计划听上去简直漏洞百出,但这种时候,谢利顾不上多想。
只要是万分之一的希望,就算漏洞百出,就算是被人利用,她也要去尝试一下,去赌一把。
充斥着生命的气息抚慰着她的心,将心底深处的怀疑逐渐驱散。
约顿海姆为保护这个世界而牺牲,祂这么可能有恶意?
谢利靠近那个封印。因为害怕被发现,她只敢远远偷听红鸦间的对话,具体做些什么,才能达成那位女神需要的状态,她完全不懂,
而引诱她走到这一步的神灵显然提前考虑到了这一步,在谢利靠近那个海底的封印之后,她的心脏疯狂跳动起来。
在她无法注视到的身后,一条密布着银色纹路的黑色衔尾蛇缓缓出现。移动着,回应着约顿海姆的力量。
海底的封印出现了裂纹,然后,瞬间破碎。
周围的一切在这瞬间蒙上了一层灰绿色,无形的力量从破开的封印之中涌动而出,欢呼雀跃着,迎接着自由。
谢利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从她靠近那个海底封印的瞬间,一切都脱离了她的理解。
这本身就不是人类能够理解的范畴,连战争之神都不清楚在这一瞬间到底发生什么,祂突然之间失去了信徒的感知就像是被人强行切断了全部的联系。
与此同时。
海面上,荆棘女王号也对上了幽灵船负荆者。
先出击的是负荆者号,作为曾经的海上霸主又被赋予了自我修复和污染同化性质的幽灵船,它的第一次主动攻击便是冲着荆棘女王号的主桅杆。
只要打断桅杆,船便会被困在原地,成为固定的靶子。
金娜暂时接过了海战的指挥权,可她从来没有指挥过真正的战斗,毫无经验使得荆棘女王在和负荆者的第一个照面之中落入下风。
虽然即使转舵避开炮弹击中主桅杆,但其中一个瞭望台就没这么好运了,直接被负荆者的弹药击中,燃烧起来。
火焰的出现却给予了船上红鸦们力量。
一个有海战经验的红鸦在这瞬间当机立断,从金娜手上接过指挥权。
“好好学。”他看了一眼年轻的女孩,脸上露出一丝自信的笑容。
他转头,死死盯住对面的幽灵船。
“转舵三十度。右侧炮管装填!”红鸦们各个身经百战,几乎是在瞬间就进入到状态,从战斗本身中引发的权柄共鸣在每一位红鸦身上回荡着,使得从荆棘女王号上发射出的每一发弹药都充斥着杀机。
幽灵船有着自我复原的能力,但此刻,荆棘女王造成伤害的能力是远远大于它的复原能力的。
可幽灵船的指挥者同样身经百战,他被诡异的能量侵蚀了意识,可他的战斗的本能还镌刻在骨头中。意念与船只融合一体,谢利曾经的船长迅速驱使负荆者号与荆棘女王拉开距离,将距离控制在荆棘女王号主炮无法轰击的地方,始终不再拉近分毫。
而比起他的人船和一,这边需要各个岗位密切配合才能够完成一系列命令的荆棘女王就显得有些笨重。
荆棘女王遇到了一块难啃的骨头。
这是她真正意义上面临的第一次大战,可她的主人却没能亲眼见证。
肖恩·马奇站在船头,他没有第一时间干涉两艘船之间的战斗,而是将自己全部的感知都下方到海水之中,极速寻找着红龙口中之中的那个封印。
他不应该直接杀死那个眷者的,至少他知道那个祭坛的具体位置。
懊恼和焦急的情绪充斥在肖恩的脑海之中。可惜,无法感应生机的他,根本没法在短暂的时间之中找到那个祭坛。
红袍在翻卷,雾气笼罩的海域之中,黑云沉沉。
红鸦转移了怒意,在瞬间爆发出超越常人理解的极致速度,他没有为自己考虑任何的退路,如同一道红光闪过,出现在负荆者号的甲板上,一把钳制住指挥着幽灵船的船长。
可是,这个船长已经死去了很多年,就算是红鸦也无法再次杀死一个死人。
在他露出的诡异笑容之中,肖恩的心剧烈颤抖起来。
谢利满心欢喜地向上游着,此时此刻,她的脑海之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这一切都结束了。
她要快些将这个好消息传递给肖恩。
也就是这瞬间,她的心脏被人扼制住。
一道阴影袭来。
那是船锚,巨大的船锚带着森然死气。
负荆者号根本不是有红鸦坐镇的荆棘女王号的对手,它们输给了神眷者。
也没有完全,输给神眷者。
幽灵船的意志与幽灵船长连接在一起,在船长对着肖恩·马奇露出那个诡异笑容的同时,船锚极速放下,那种力量锁定了水中的游鱼。
谢利几乎是瞬间就意识到了它们的意图,可她的动作快不过极速下降的巨大铁器。
弥漫而出的恐惧几乎将她掩埋,在这种无法抗衡的力量面前,谢利的一切挣扎都是无力,尽管她已经调动全身上下的力气推开身侧的海水,想要游到安全的位置,可她的速度根本无法与附加了扭曲能量的巨大铁器相比。
脆弱的肉体,也无法与金属抗衡。
红色在瞬间迸裂,恐惧顷刻褪去,变成彻底的茫然。
谢利的身体开始下沉,在渗透着微弱月光的海水之中,游鱼坠落。
失血的感觉,像是带着醉意的冰冷海风。
谢利胡思乱想着,她知道这种时候她已经奋力挣扎,可她什么都做不了。
意识正在被无法抗拒的规则抽离身体,一个声音召唤着她,呼唤着她要快些回家,那个声音好陌生,可谢利并不排斥祂,反而,有些想要快些跟随着祂的呼唤,去看看她的家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我要你死!!”嘶吼声中泛起血腥味,肖恩·马奇的蓝眼睛在这一瞬间密布鲜红。
可他无法再次杀死一个死人!无法杀死死人!
“她、早、就、该、死、了。”幽灵船长笑着,一个字一个字从喉咙中吐出。
他仍然保留着些许生前的记忆,只是这些记忆被诡异的力量扭曲,始终透露着一种诡异的仇恨。
“早、在、她、去、见、你、的、时、候。”
“红、鸦!”
“让你灰飞烟灭。”红袍被风卷起,彰显着主人的怒意。
战火的力量席卷,负荆者号燃烧起来。
“谢利!”
一个声音在耳边炸裂。
谢利猛地睁大眼睛,腥咸海水刺激眼睑的疼痛在这瞬间都无关紧要起来,她看到一抹比血更加鲜红的身影正朝着她游来。
比起那从灵魂深处层层叠叠响起的呼唤声,此时此刻,在冰冷海水之中绽放在耳边的声音才是现实,是真实!
身体仍然在冰冷的海水之中不断下坠,谢利能够做出的最大努力只是艰难地勾了勾手指。
但这已经足够了,短暂失去一切力量又重新被神灵眷顾的红鸦锁定了她。
红光将两人包裹,从黑暗无望的海水之中冲天而起,洞穿雾气,跌在刚刚获得胜利的荆棘女王号的甲板上。
谢利呆呆望着天空。
一滴海水从金色的发梢滴落,融入她同样潮湿的面容之上。
肖恩用双手拖着她的头,手指之间,红光涌入谢利的身体。
那人颤颤巍巍伸出一手,像是十二年前他曾触碰她一样,想要接触他的脸颊。
可手臂好重。
肖恩抓住她跌落的手臂,掌心红色的血迹扎入眼球。
“谢利。”颤抖的声音之中夹杂着痛苦,肖恩都能够听到自己越来越重的喘气声。
“你以前骗我自己不会游泳。”谢利的声音在这一瞬间响起。
眼前的画面恍惚起来,好像回到十七年前,他们刚刚遇到的时候,他误会她溺水,甚至要蒸发海水来救她的时候。
肖恩原本找到她,就是因为她水性极佳,能在水中潜泳很多时间。虽然中途发生了很多事情,最后,还是变成了这样。
“你要活下去。”谢利的声音听上去十分的遥远。
事实也是,她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每一寸呼吸,都是五脏绞痛。
鲜血的权柄被肖恩·马奇运用到了极限,试图延长着她的生命,可他的力量,无法将鲜血重新注入进入谢利的身体
战争的权柄与破灭毁坏的关系与生俱来,即使他是神灵的眷者又如何?即使他消灭战争而战又能这么样?死亡古老而不可抗拒,无人能够逃离这样的结局。
后脑的撞击伤已经失去了感觉,只剩下一片麻木。
寻常人受到这样的伤害只会当场毙命,而她还有机会将剩下的话说完。
这已经足够幸运了。她要知足,知足。
谢利想要露出笑容,她知道,现在她的样子一定不好看,可如果现在不露出笑容,她一定会十分的后悔。
她想要这样,至少在这短暂的生命之中,她有这样一瞬间想要对着眼前的这个男人露出笑容。
无法止血的伤口还在不断的流出血液,染红了一大片甲板,
鲜血浸透长袍,却没能让红袍更加鲜艳。
相反,总是艳丽的长袍变得暗淡起来,这个吸收鲜血能力,作为神灵与信徒之间联络节点的红袍,正在为生命的逝去而感到伤痛。
“我诅咒这该死的战争。”
刺眼的鲜红之中,她听到熟悉的声音说出亵渎的话语,生命的流逝让周围的一切都变得缓慢下来。
连死亡都在这样的环境下放缓了脚步。
一滴眼泪顺着脸颊流下,她笑着,笑着,逐渐什么都看不清,之后,再也没有任何的回应。
当最后一丝生机泯灭的时候,连撕心裂肺的咆哮,都是无声的。
神灵懂得你的一切脆弱。所以,祂懂得让你生不如死饱受折磨的每一个关键。
既然你已经决定放弃自己的生命,选择割舍一切,祂一定会找出你割舍一切也想要保护的东西,然后,毁掉她。
一丝凉风吹过,像是打开了某种信号,接着,狂风席卷,雨点也毫不留情地砸了下来。
肖恩·马奇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他的身体在小幅度的颤抖,伤痛,更多是无力的自责将他笼罩,身上的红袍在暗淡与耀眼之中快速转化着,绝望催使着他逃离,而曾经的责任却将他定在原地。
暴雨打湿了他的眉眼,去无法落在红袍上分毫。
肖恩·马奇闭上眼睛,是附加他身上的一切压住了它们,短暂的让他想要闭上双眼,不去看这个疯狂而扭曲的世界。
船上的人沉默着。
金娜在哭泣,双手用力捂住嘴唇,不让着悲伤的声音在已经被隐瞒笼罩的船只上回荡。
所有人都站立在原地,看着甲板上的人逐渐褪去金色的头发,与变得黯淡的红色长袍。
船上的惊恐万分地看着眼前的这道身影,他只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如同枯木。
之后,荆棘女王号返航,船长已经变成了金娜。
神战,爆发了。
……
肖恩死在神战结束之前的一年,在银色笼罩城镇的时候,他独自在黑港的暂居处死去。
因为背弃神灵,他的故乡被战争笼罩,因为诅咒神灵,与他有关的一切,都沾染上不幸,包括在后来漫长的时间之中他救过的人,收养的孤儿、弃婴。
他走过的地方诞生了短暂的和谐,最终还是在乱战中沦陷。老船工肯特,和之后休斯遇到的伙伴马奇,都是诅咒的背负者。
这是无可奈何之举,对比起当时还十分渺小的厄琉西斯,那正是玛尔斯最鼎盛的时期。
红袍褪色,只剩下一根还凝聚着色彩的丝线。
而人世间,还有很多与肖恩·马奇一样的存在,他们的生命造就了无数红色的丝线。
无数丝线交织交缠,终于织就胜利的旌旗。
这是,肖恩并没有看到神灵诞生的那一刻,他的生命便走到了尽头。
胜利之后,便是和平。
旌旗不知在何时出现在厄琉西斯的掌心,它闪烁着,像是在印证主人内心的起伏。
与生俱来的神情,曾作为襁褓包裹着神灵诞生于世界的媒介。
一个答案呼之欲出,厄琉西斯抬起头,异色的眼瞳望着阿比盖尔。
“他是你的信徒。”她没有迟疑,几乎是在那道视线落在身上的瞬间开口,传递着他们都一清二楚的事情。
“他的力量来源于你,厄琉西斯。”
“你不是所谓的‘战生者’,不是。”阿比盖尔低喃着,用这世界上最温柔的声音驱散一直萦绕在厄琉西斯身上的阴霾。
“你诞生于人们对于和平的向往。”
有太多人为了这一词付出了承重的代价,而你是他们得到的回应。
“一切都值得。”
“你值得。”
厄琉西斯注视着眼前的女神,她也注视着他,本该倒映着世界的眼眸着中只有他一人。
有许多的话想要说,可言语无法准确传达哪怕千分之一的情绪。
在这个为他而构建的不用压抑隐藏一切的空间之中,他迈步,将世界笼罩。
眉心的火焰爆发出强烈的光芒,下一瞬间,空间崩塌,神灵降临多恩。
双双跌落床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