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在原地打了圈,找到前些时日发现赌坊老板尸体的地方,以此为中心,吩咐其他人去寻找端倪。终于,在一处地窖中发现沈珏蜷缩在角落里,脚踝拴着铁链,而整座地窖则是个赌坊。
地窖内无灰尘,桌上摆着油灯,显然是有人时常拜访。
谢濯看着跪在地上的沈珏,道:“赵氏的死跟你有什么关系?”
沈珏后背一僵,蓦地对着沈桑的方向重重磕头,“三妹妹,二婶不是我杀的,求求你求求你救我……人真的不是我杀的……”
沈桑微微蹙眉。
沈珏的性子她是多少知道些的,待人温和,翩翩公子,尽管不知为何会与此事扯上关系,但总归做不出说谎话这种事。
她对谢濯点了点头,轻声道:“大哥,你需要说出事实,来证明你的清白。”
“我若是说了,只怕也活不成。那人给我服了毒药,若是没有解药,一样是死。”
半晌,他兀自捂住眼,自嘲的笑了笑,“也罢,横竖都是死,死的清白也算是对得起。”
原来,沈珏初入官场时结交了些许幕僚,见他们时常给上级官员送东西,便也动了心思。可他每月的俸禄就这般多,再省也省不到哪里去,不知怎的,此事在交待小厮时被赵氏听了去。
赵氏赌债累累,却在一夜之间还清债务。她向沈珏提出邀请,但前提是赢的银子她要独占三分。
沈珏起初还有犹豫,次日又受了幕僚刺激,便答应了赵氏的要求。
一旁,霍小公子道:“平安赌坊负责执骰盅之人身怀内力,私下小动作频繁,连我几次都败在他手上。可以说,想让谁赢就让谁赢,你从未接触过,为何还能赢了银子?”
沈珏不认识他,见他着女装却是男子声音,有些迟疑,却见谢濯等人神情并未有异,道:“我与赵氏跟他们签了死契,只要不把此事说出口,且能拉朝廷官员入局,就能从中获得银子。”
“铜钱?”
沈珏摇头,“是银子。”说着,从怀中掏出一锭,放在地上。
立即有人上前,捡起在手里掂了掂,又仔细观摩,拱手道:“殿下,是假的。”
沈珏并非守旧之人,又联想到这几日那人让他做的事情,脸色一白,踉跄坐到地上。
私铸钱币,拉人入伙,那可是……死罪啊!
沈珏哆嗦着,又将剩下的事情说了出来。
赵氏发现给的铜钱和银子有端倪后,便从他这处旁听推敲,可沈珏并非常年就连赌场之人,也不会时常接触假银,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赵氏见他不懂,做了打算后就去找平安赌坊的老板,兴许是想借此来威胁,让他给她更多的银子。却不想为此丢了性命,尸体被随意扔在小巷内。
可说到此处,还是有些奇怪。
赌坊老板既然还动手杀了赵氏,为何不把尸体处理掉,又是为何会与人起了争执,被杀死在异处。
况且,谢濯想到元熹说过的话……
赌坊老板就是之前在同安寺策反绑架行刺的人。
谢濯拢在袖中的手攥起,眼底覆上一层冰冷。
看来,平州是要非去不可了。
又接连问了沈珏几句,没有什么其他有用信息,便差人带下去,先暂时关押在刑部。
沈桑还在想着事情,蓦地一抹修长身影站在面前,眸底露出疑惑,正要开口询问,却见谢濯弯下腰,将她抱了起来。
“……”
沈桑的手下意识搭在谢濯肩头,脸色绯红,嗔怒的瞪他一眼。
谢濯神色平淡道:“太子妃受了惊吓,孤先送人回去。”
说完,留下神情各异的众人。
原来,传闻诚不欺我,殿下真的是对太子妃动了心啊。
元熹看着二人走远的身影,心头仿佛被人紧紧揪起,他垂下眼,唇角紧抿着。
偏偏霍小公子还不识好歹的凑上来,啧啧两声,“英雄难过美人关,没想到终有一日,太子殿下也动了凡心。亏柳燕那小子还不识抬举的跟我打赌……”
一转眼,就对上元熹狠厉的目光,浑身泛起鸡皮疙瘩。
似是回味过什么,惊恐的捂住嘴,离他三步远。
“别看我,我发誓什么都不知道!”
外面已经备好马车,谢濯抱着沈桑放下,道:“你先回去,孤还有要事处理。”
沈桑揪住他的衣角,“殿下是要去找汝南郡主吗?”
谢濯道:“不,孤去青鸾宫。”
明日汝南王就要离京,若是知道杜拂玉在这个时候惹了麻烦,定会大怒。杜拂玉向来害怕她父亲,这个时候能求救的,只有青鸾宫的淑妃。
说完,他又折回身,大手在沈桑脑袋上揉了两下。
“……”沈桑美眸瞪圆,讶然的看着他。
殿下……今日是怎么了?怎么跟往常变得不一样了。
谢濯对上沈桑眸底的震惊,悻悻缩回手,摸摸高挺的鼻梁,转身下了马车。
没什么,他只是开窍了。
说起这个,还得归功于太傅,日日身揣小黄文和民间各种才人佳子风流话本到他面前晃悠,甚至还逼他拿出批阅奏折的干劲,在小话本做批注!!
简直惨无人道。
谢濯想起那段日子,莫名打了个寒颤,不再多想,往皇宫的方向走去。
沈桑掀开帘子一角,望着太子走远的身影,指尖轻拂过青丝,柔柔笑了。
……
青鸾宫内,淑妃看着跪在地上的杜拂玉,气的将佛珠拍在桌上,扬手就是一巴掌。
清脆响声殿内想起,伺候的婢女紧低着脑袋,生怕怒火牵连到自己。
“你瞧瞧你做的好事!”
杜拂玉往前挪了几步,抱住淑妃大腿,眼底通红,泪珠断了弦的滴落,“姑母,姑母,求求你救救玉儿,要是让父亲和陛下知道此事,玉儿这条命就保不住了……”
淑妃冷声道:“你若是知道害怕,还放那把火作甚,岂不是让人平白无故的抓住把柄。”
此时杜拂玉已经哭成了泪人,淑妃说什么她都应,连着认错,求着法子保命。
外面一阵吵闹声。
“殿下,殿下您不能进去,娘娘还在歇息……”
宫女的话尚未说完,却见素来温和的太子殿下一脚踹开门,红色门撞到墙上反弹回来,被他抵住。
谢濯看着宫女,凉声开口:“不是说娘娘还在歇息吗?孤瞧这儿热闹的很,退下。”
宫女缩了缩脖子,不敢多言。
今日的太子殿下,冷冰冰的,似压抑着一股情绪,连说话的语气都有些躁动。
淑妃挥了挥手,殿内其余的人也退下,掩上门。
“孤给母妃请安。”谢濯目光落在跪着的杜拂玉身上。
杜拂玉不敢看他,低着头,手心紧紧抓着地板。
淑妃柔声道:“今日之举,不想太子作风。”
谢濯道:“孤是来找母妃要人的,请安只是顺便。”
淑妃没想到谢濯会直接顶撞她,手指捻着佛珠,道:“太子是执意要跟本宫过不去吗?”
“是母妃执意要跟儿臣过不去。”
谢濯说着,往前走了两步,吓得杜拂玉慌忙从地上爬起,躲在淑妃身后,“姑母救我!”
谢濯冷了神色,“刺杀太子妃,乃是死罪。母妃岂是连这些都给忘了不成?”
淑妃皱眉。
她知道,可现在正是用人之际,既要安抚住汝南王,也不能跟谢濯撕破脸。
淑妃道:“玉儿是你的表妹,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一门爱慕之情尽数扑在你身上。只是见你娶了沈氏后冷落她,心中不平,一时冲昏头脑,才会作出伤害太子妃的事情。殿下放下,本宫会让玉儿亲自向太子妃登门拜访,并会重罚她。”
杜拂玉抿唇,没开口。
“可孤若说不呢,”谢濯道,“还是说,母妃想要让父皇也插手此事。”
淑妃“啪”的一下拍在桌上,起身冷声道:“为了沈桑那个外人,殿下今日执意要跟本宫对着干不成?”
谢濯站在原地,指腹不经意摩挲着袖角,眸子里有着异样的情绪在流动,“在母妃选择将胞弟送往漳州时,难道不是已经把孤当作外人了吗?”
“……”淑妃胸口一窒,眸底露出惊慌,连站在身侧的杜拂玉都能感受到淑妃的身子在颤抖。
“姑母……”
淑妃推开杜拂玉欲要搀扶的手,往前走了两步,颤声问道:“濯儿,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是从什么知道的……啊?说话啊!”
濯儿?
谢濯听着这称呼,只觉可笑的很。
他看着淑妃发红的双眼,“孤敬你一声母妃,不会对您不敬。汝南王手握重权,人脉广大,孤暂时动不了他。”
谢濯顿了顿,道:“还是说,母妃您要执意护着杜拂玉吗?”
淑妃盯着他,唇角扯动,手捂住血气翻涌的胸口,却是欲言又止。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谢濯望着淑妃,眼底微微闪烁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盼。
淑妃闭上眼,强忍着痛意,轻声问道:“那你呢,还是执意要护着沈桑吗?”
谢濯低低笑出了声。
她的母妃,一如既往地的作出了跟当年相似的抉择。
杜拂玉从来没有见过谢濯笑出声的样子,在他印象中,殿下一直是温和的翩翩君子,连笑意都是浅浅的。
可今日这般,莫名让她感到有些害怕。
谢濯深深看了眼杜拂玉,请安离开了青鸾宫。
淑妃捂着胸口,看着谢濯的身影一点一点在视线中缩小,终坚持不住,晕了过去。
“来人,快去叫太医!”
谢濯离开青鸾宫,回到东宫,直接去了临华殿。
这厢沈桑正沐浴完,青丝软软的贴在颈间,身上散发着清淡香气。
见谢濯推门进来,沈桑起身,正要开口迎接,那道修长身影却大步向前,一下子将她抱在怀里。
带着凉意的脸庞贴着她的颈间,轻蹭了蹭,话语里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委屈。
“太子妃,孤又被母妃抛弃了。”
作者有话说:
娘不要,但还有个媳妇,勉勉强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