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怀玉睫毛颤了颤,没说话。
叶岚继续道:“闭关的这些年,我也想了想,怀玉,其实对于师父来讲,你修为如何,最终能走多远,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为人要正,处事要正,谁都知道,正道不好走,所以,走正道的人,更强。”
十一年师徒生涯,他好像是第一次说这样的话。
楚怀玉肩头一抖,一刹那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破釜沉舟:“弟子有话要说,请师尊开门相见。”
石门那边,叶岚只犹豫了一瞬,就拒绝了:“不可,今日为师正逢渡劫七阶的冲关之际,若是轻易破出幻灵结界,必会前功尽弃……相见之事,改天吧。”
什么?
楚怀玉蓦地抬起头来,一双深紫色的魔瞳在夜色中妖异非常,他攥紧了双拳,压抑地问:“就一面,也不行吗?”
“……”叶岚不语,当是婉拒。
“师尊,三年不见,我真的很想你。”
此言一出,石门外与修行者心绪相连的幻灵结界难以遏制地动了动,可半晌过去,他还是没有松口。
事不过三,楚怀玉叹了口气,不做再多的挣扎,他弯下双膝,在叶岚看不见的地方默默地三叩首,然后起身来,抱拳恭顺道:“祝师尊早日实现夙愿,问得天道,成仙成圣,弟子楚怀玉,告退。”
可刚一转身,就听叶岚道:“等等!”
“师尊?”楚怀玉惊喜地一回眸,“你愿意见我了?”
“非也。”然而,叶岚并没有如他所愿,只是温声嘱咐,“楚地潮湿,深春多有暮雨,往年这个时候,峰上的桃花都已落了,你回去的时候,把折雪殿门前的石阶清扫清扫吧。”
“……”
楚怀玉深深望着那道紧闭的石门,莞尔一笑:“好。”言毕,头也不回地走了。
霎时,回忆像雪一般,洋洋洒洒——
十四岁,他体弱多病,禁不住昼夜修炼的折磨,伤寒在床无人照看,摸出传书的符纸,给出门在外的叶岚写了一封简单的家书,企盼能得到只言片语的安抚。
然而,没有。
十六岁,他花了将近两个月功夫,给叶岚准备了一场盛大的生日烟花,在短短一刻钟内,点亮了凌寒峰黯淡数千年的夜空,他翘首看着对方,渴望得到一句发自内心的赞许。
然而,没有。
十八岁,他与叶岚相携夜游洛阳花灯会,看过生离死别的戏本,赠过一厢情愿的剑穗,终于说起了来日或许无多,那个时候,他多希望对方的目光里里能流露出哪怕一丝丝的不舍。
然而,也没有。
……
二十四岁,他终于堕入邪道,魔功大成,本打算杀了墨含香远走高飞,可不知不觉还是来到了叶岚闭关之处。
楚怀玉原想着,只见一面,自己就全盘托出修魔的前因后果,任凭处置。
他实在是个可笑的人,只因寥寥几句寒暄,就宁愿抛了刻骨的深仇不管,来之不易的魔功不要,只求在这人身侧做个扫洒童子,日日仰望,日日相陪,鞍前马后地侍奉一生,足矣。
若是叶岚肯短暂地放下苍生,放下执念,匀给他一眼就好。
然而,还是没有。
楚怀玉自嘲地一笑,十一年了,这人果然一点都没变,依旧是当初那个不为任何人所牵绊的青衣仙君,往花团锦簇的清心谷走来,亲手成就了他的一生,也亲手毁灭了他的一生。
楚怀玉心想,或许……这就是命吧。
·
是夜,凌寒峰偶有起夜的弟子,看到一个人影抱着一把长长的扫帚,低着头,在折雪殿门前的石阶上,像深山古刹里的老僧,扫了整整一夜落花。
翌日,墨含香的尸体在山门边被发现,受纳川邪术而死,凄惨万状。
同一天,原折梅山弟子楚怀玉暴露魔瞳,叛出宗门,一路北上,以压倒性的实力收服了沿途大小无数魔修魔族,在遥远的北境雪域称王,震动整个修真界。
自此,魔道数年悬而未决的北君之位,终于尘埃落定,史书中那场空前惨烈的人魔之战,正式拉开帷幕。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支线的字数一直都卡在两万以里的,这个必然要爆了……另外,我好像不太会写那种撕心裂肺的虐,这个支线原本设定的冲突要更剧烈,不是这么平淡,但写着写着就这样了,挠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