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珍内心其实相当不安,不过为了让弟弟放心,她故作坚强。
而这份坚强,在她嗅到异样的气味后,渐渐地粉碎。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怪异的臭味。珍珍和小宝起初没有在意,但气味愈来愈强烈,当他们发现气味的源头时,恐怖感就像野兽一样,霎时间狠狠地咬住他们的咽喉。
那是一大堆动物的尸体。
在一片草丛之间,躺着十几只猫狗的尸体。有的已经腐烂,身上爬满蛆虫,看样子已死了好几个星期甚至几个月;有的仍可认出样子,似乎只死了几天。这些猫狗的死状恐怖,有的头颅胀大,眼珠从眼窝脱下,有的四肢扭曲,以怪异的角度扭成绳结的样子。有一具猫尸,前肢肿胀成球体,就像它有三个头,尾巴和后脚却扭成脆麻花的图形。
“姐……姐姐!”小宝骇然地指着旁边一棵树,珍珍抬头一看,只见有一只狗的上半身挂在树杈上,红黑色的肠子从破开的身体悬垂着。
“别……别看。”珍珍几近反胃,但一想到小宝在身边,便鼓起勇气,拖着小宝从那个地狱般的场景逃跑。她不知道自己走的方向正确与否,她只知道,至少要离开那个恐怖的屠宰场。
他们不知道跑了多久。不过,当他们停下来时,他们发觉前方是山丘的小径入口,不远处便是道路的尽头。
“回……回来了!”珍珍抱着小宝,小宝高兴地点点头。
不过,当珍珍想起那些恐怖的动物尸体时,便高兴不起来。
那些是……那个人所做的?
珍珍想起表哥说的“气球人”传说。传说中,这个恐怖的杀手能隔空杀人,有个外国人曾被他用魔法杀死,脖子像瓶盖那样子扭开,是至今仍未解决的著名悬案。
难道那是真的?
新闻里说过,博物馆的凶案中,警方认为凶手跟过去某些离奇的案件有关,搞不好真的如弟弟所说,是“气球人”所为?
山上的猫尸狗尸,是“气球人”用魔术杀死的?是为了取乐,还是为了练习?
珍珍感到一阵恶寒。如果以上的猜测属实,那么,爷爷的处境便很危险了。珍珍想,自己和弟弟只要待半个月就能回家,但爷爷要继续住在这个杀人魔的邻家。某一天那个“气球人”狂性大发,爷爷便会像那些猫狗一样惨死。
对一个小女孩来说,这些念头实在太可怕,也太沉重了。
珍珍牵着小宝回到祖父家。祖父一脸严肃地坐在客厅沙发上,正在看电视。
“我说过,如果不准时就没有早餐吃。”祖父说,“你们一早就去玩,现在只能饿着肚子等中饭了。”
珍珍和小宝没有因为没早餐吃而感到不快,事实上,他们现在没有胃口吃任何东西。那股怪异的腥臭仍留在他们的鼻腔之中。
“对不起,爷爷,我们先回房间去了。”珍珍忍住担心的泪水,说道。
“刚才你们去哪儿玩了?”祖父觉得她的反应有点怪。
“没有,只是在外面逛一下。我们有听你的话,没有打扰阿诚哥哥。”珍珍一边说一边步上楼梯。
祖父看到他们没有说什么,就不再追问,继续看电视。当珍珍和小宝回到房间后,祖父突然想起一点。
“谁是阿诚哥哥?”
午后的阳光格外灿烂,祖父戴着草帽,拿着小铲子,在庭园打理花卉植物。珍珍透过玻璃窗,默默地看着爷爷的身影。她心乱如麻,不知道该怎么办。要跟爷爷说这三天的遭遇吗?他会相信自己吗?就算带他去找那些可怖的猫狗尸体,能证明住在邻家、笑容可掬的男人就是博物馆凶案的犯人、以魔术杀人的神秘杀手吗?
珍珍回头望向小宝。小宝坐在书桌前,拿着色笔在画画。珍珍留心一看,却教她几乎尖叫出来。
小宝正在绘画山上那乱葬岗的情景。
红色的、黑色的,一片凌乱。虽然是小孩子的涂鸦,一般人看不出内容是什么,但珍珍一眼就知道弟弟画的是不久前他们遇上的可怕经历。
“小宝!你别画这些鬼东西!”珍珍惊讶地嚷道。她并不是发怒,而是对这些回忆感到厌恶。
“不行啊!姐姐,这是记录!”小宝放下颜色笔,牵着姐姐的手,说,“就算我很害怕,我都要画下记录啊……”
珍珍感到弟弟的手心一片冰冷。即使她觉得自己的弟弟是个“怪咖”,但她从弟弟的手心知道,其实小宝也很害怕,一般的小孩早已吓得哭着喊妈妈,小宝却仍坚持把看到的记下来。现在支持着他的,是那份埋藏在小小身躯里的正义感,以及对姐姐和爷爷的关怀。
这一点,珍珍也一样。
只是,面对如此强大的敌人,两个小孩可以干什么?
黄昏时,祖父弄了糖醋排骨、清蒸鲈鱼、豆苗虾球当晚餐,每一道都是珍珍和小宝喜欢的菜式,可是他们食不知味。祖父看到,还以为自己一时失手,调味技巧不好。
“叮咚。”
门铃响起,珍珍和小宝几乎吓得跳起来。祖父放下碗筷去应门,两小姐弟却紧张得几乎要把刚吃下去的饭菜都吐出来。
“房东先生!不好意思,我赶着外出,有一件事情想拜托您。”珍珍光听到那声音,就知道是那个戴着假面具、装作好邻居的杀手。珍珍和小宝庆幸饭桌的位置在房间的另一边,他们的座位刚好被架子遮住,不用跟那个坏蛋的目光接触。
“哦?怎么了?”祖父说。
“我有点要事不得不到市区一趟,但我网购了一些电脑零件,快递公司说待会儿送来。那些东西我赶着明天用,可不可以麻烦您替我签收?”
“没问题,举手之劳罢了。”
“那好极了,我今晚会晚归,您帮了我一个大忙。”男人的语气很是感激,“我会打电话跟快递那边说明,麻烦您替我保管,我明早过来取。过几天请您喝酒报答您。”
“哈,不用客气啦。”祖父笑道。
“我要先走,不然迟到了。再见!”
随着大门关上的声音,珍珍和小宝不禁放下心来。
晚饭后,小宝拉着珍珍,小声地说:“姐姐,机会来了!”
“什么机会?”
“进去那个人的家找‘贼仓’的机会!”
珍珍大感错愕,着急地说:“你还想闯进他的家里!”
“姐姐,刚才他说今晚会晚归,我们不用怕啊!”
“可是我们上哪儿找钥匙?”
“爷爷是房东嘛!我在客厅架子的抽屉里看到有一串钥匙,那一定是后备的。”
“但是……”
“不要‘但是’啦,姐姐,这样下去,爷爷和我们都有危险喔!”
珍珍犹豫半刻,最后还是点点头。
祖父饭后坐在客厅中看电视,珍珍和小宝找不到机会偷钥匙,好不容易等到祖父上厕所,他们小心翼翼,打开抽屉,找到蓝色房子的钥匙,再悄无声息地从后门离开。
二人很快来到蓝色房子前。本来停在房子前的车子不在,他们更肯定那个男人不在家里。
珍珍掏出钥匙,紧张地插进匙孔转动,门锁应声打开。她和小宝走进房子里,把门关上,锁好,再打开手电筒,往大厅的四方照过去。
大厅的摆设没有什么特别,墙边有两个柜子,另一侧有一张饭桌,客厅中央有一张沙发,沙发前放了一个小茶几。乍看之下,和一般普通人的家没有不同。
“姐姐,我到房间里找,你找客厅。”
“该找些什么?化妆盒吗?”
“‘贼仓’一定是放在包包里!又或者放在架子的暗格……”
珍珍点点头,二人分头行事。小宝走进睡房,打开衣橱,把身子探进去查看。珍珍则拉开厅中柜子的抽屉,检查着里面的物件,不过她看到的都是普通不过的日常用品,以及一些银行单据记录、广告传单之类。
在关上第三个抽屉时,珍珍觉得抽屉有点古怪。跟前两个抽屉相比,这个抽屉好像特别短。她把沉重的抽屉整个拉出来,然后用手电筒往里面一照,看到一个黑色的长方形盒子。盒子不算大,只有五六厘米厚,她把它取出来,心想这大概收藏了博物馆凶案的赃物。
可是,她错了。
盒子打开,里面有一把手枪。珍珍不知道这把手枪的型号,甚至不知道这是一柄半自动的曲尺手枪,但她确信,这屋主一定不是好人。
他是个杀手。
“小妹妹,别碰这么危险的东西喔。”
冰冷的声音从背后响起,珍珍刹那间僵住。她头皮发麻,难以置信地缓缓向后望,只见那男人一手抓住正在挣扎的小宝,一手捂着小宝的嘴巴,在手电筒的微弱灯光下犹如鬼魅,以冷峻的眼神瞪着自己。
“小宝!”
珍珍没有多想,抓起手枪,指向对方。她不懂得用枪,不过她知道,这样做或许可以拯救自己和弟弟的性命。
“哎,我就说,别碰这么危险的东西,你偏不听。”男人一步步逼近。
“别过来!我会开枪!”珍珍大嚷。
“你不怕伤害到你的宝贝弟弟吗?”男人没有停下来。
“别……别过来!”
珍珍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狠狠扣下扳机。
“咔。”
没有子弹从枪管发出。
“哦,想不到你真的有胆开枪。”男人松开捂住小宝嘴巴的手,抓住枪膛用力一扯,把手枪夺过来,再顺势以枪柄打向珍珍的脸颊。珍珍跌坐地上,左边脸红了一大片。
“我不准你打我姐姐!”小宝怒吼。
“呵,我已打了,你又能怎样?”男人单手把子弹匣退出,说,“我老早把子弹取出,放到另一处了。我其实不爱用枪,这东西也是偶然之下到手的。”
珍珍按住火辣灼痛的脸庞,回头望向玄关。大门仍然紧闭,男人不是在她专心找证据时回来的。
“别想逃走啊,你的弟弟在我手上。”男人误会了珍珍望向玄关的动机。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珍珍不忿地问道。
“回来?我根本没外出。”男人露出嘲讽的笑容。
“没有……外出?”珍珍怔住。
“我把车子驶到路口,然后回来躲在寝室门后等着。我本来以为这次不会钓到你们,没想到如此顺利,嘿。”
“钓我们?”珍珍和小宝惊讶地反问。
“小鬼,我早就知道你们不怀好意。”男人把手枪丢到地上,说,“你们偷听到我和那家伙的对话,知道我干了什么吧?刚才你们说要找‘贼仓’‘化妆盒’,我就确定我的猜测没错。”
“你……你怎会猜到我们知道你是谁?”珍珍追问。
“你们真是笨蛋,我们昨天碰面时,你们已经露出马脚了。你记得我跟你们说了什么?”
“你叫我们不要打扰你……”
“不,是那之后。”
“你……叫我们不要叫你叔叔,要叫你阿诚哥哥。”
“你们怎知道我叫阿诚的?”
“就……就是爷爷告诉——”
“我在房东老头面前,用的是另一个假名啊。”男人露出不屑的笑容。
珍珍和小宝这时才发觉自己早犯了大错。那天小宝冲口而出,说出“阿诚”这名字,对方还特意引导珍珍重复一次,确认有没有听错。珍珍和小宝惊觉这个对手并不是两个小孩子能对付的。
“我之后在屋后找到脚印,我就知道,前天我没有听错,在窗子下作声的不是野猫,而是你们这两只小老鼠。”男人用力抓住珍珍的胳臂,“昨天开始,我就想办法要对付你们两只小鬼。本来以为今天早上可以先解决一只,结果落空,枉费我一番心机。”
“今……今早?”珍珍骇然地问。
“今早我看到这小鬼在监视我,于是我想引他到山丘,在没有人的地方把他干掉。没料到他跟到一半跑掉了。”
珍珍和小宝闻言,冷汗直冒。他们不知道,原来那时继续跟下去,找到的不是贼赃,而是对方布下的死亡陷阱。只要在山丘树林里死亡,尸体很可能过很久才被发现,身上的证据也会消失。
“这……这是你引我们来你家找赃物,特意布的第二个陷阱?”珍珍感到绝望,问道。
“对啊。我跑到你们家,拜托你们的爷爷代收邮包,是为了让你们知道我不在,好让你们来我家找那些不存在的化妆盒。”
“‘不存在’的化妆盒?”
“我手上根本没有什么贼赃。”
“没有?”小宝诧异地说。
“拜托,如果我有门路出售那些几千万元的贼赃,我就不用当杀手,只要干一票就行啦。”男人失笑道,“这是一宗杀人的委托,博物馆馆长跟情妇秘密投资,在股票市场上亏了一大笔,情妇又威胁他要把丑事抖出来,他就委托我杀人。当天那个情妇是其中一名参观者,我是为了杀死她才把其他人解决,用来掩饰真正的目标。”
“主谋是馆长?”
“对,所以他老早就把那些化妆盒藏好,我那天连半件财物都没带走。保险公司会赔偿物主的损失,而馆长又可以在黑市卖掉赃物换钱,来填补他在股票市场上的亏损,以及支付我的酬劳。他是馆长,说展品被盗,难道还有人怀疑吗?”
珍珍和小宝感到后悔。他们觉得自己太小看现实中的罪案,社会里黑暗的面貌,不像卡通漫画描绘的,名侦探跳出来表演一番,就能把坏人绳之以法。
“废话说完了,你们是时候遇上‘意外’而死了。”男人说。
“我……”珍珍感到一阵晕眩,努力思考脱身的方法,“你在这儿动手,会留下很多证据!”
“没错,所以我会先把你们绑起来,用车子把你们载到没人找到的地方再杀死。虽然我擅长让人意外致死,但在不得已的时候,我也能让人消失在地盘、深山或大海之中。”男人一边说,一边取出麻绳,捆绑珍珍和小宝。
珍珍和小宝都有逃走的机会,可是,对方早已看穿他们的弱点——他们不会丢弃亲人,独个儿逃跑。就在他们犹豫的时候,两人已被紧紧绑住,嘴巴被贴上胶布。
“珍珍!小宝!”
屋外传来祖父的声音。
珍珍和小宝听到时激动起来,奈何动弹不得,嘴巴被封,只能在地上挣扎,流着泪发出“唔,唔”的叫声。
“哦,看来今晚还要多解决一个人。真可恶,我挺喜欢这房子的,干掉房东后,不得不搬家了。”
珍珍和小宝大惊,比起自己的性命,这时他们更担心爷爷会不会遭毒手。男人打开大门,离开昏暗的客厅,往外面走去。
“房东先生,怎么了?”男人装出愉快的表情,离开房子。
“咦,你不是说会晚归的吗?”祖父诧异地问。
“事情解决了,所以就提早回来了。”男人笑道,“我刚打电话给快递,我会自己收邮件了,刚打算去您家跟您说声。”
“对了,你有没有见到我的孙儿?”
“有啊。”
“在哪儿?”
“就在屋前,昨天中午我见过他们。”男人装出无知的表情。
“不是呐,我是说现在啊。我以为他们在房间,怎知刚才发觉他们都不在,不知道他们会不会跑出来玩耍。”
“现在时间也不是太晚,或许过一会儿就回家了吧。”
“唔……我觉得有点不对劲,他们这两天好像都有点心事。”祖父表情一沉。
“啊,”男人装出一个忽然想起的表情,说,“刚才我回来时,发觉我家对面的空屋有点声音,他们会不会走进去玩探险游戏了?”
“喔?也可能喔。我去看看。”
“房东先生,您有钥匙吗?”
“为防万一,我带出来了。”祖父从口袋掏出一串钥匙。
祖父和男人一前一后,踏进黄色房子的庭园。祖父抽出钥匙,打开大门,屋子里一片漆黑,只靠着窗子射进的路灯灯光,勉强看到室内的情景。
“看来没有人……”祖父说。
“爷爷!”
珍珍竭尽全力的呼喊,从蓝色房子的玄关传出。她在杀手离开后,努力爬到大门前,从大门旁的窗子看到祖父与男人交谈。她不理会脸颊的刺痛,以脸蛋不断刮着窗框,慢慢把胶布一点一点地蹭掉。当她成功蹭开半张胶布,她对着室外发出凄厉的警告。
不过这一声警告,不及男人的动作那么快。
就在祖父回头的一瞬,他被身后的家伙用力一推,脸孔朝下扑倒。男人一下子冲前,跪在祖父背上,按住双手,再用脚把大门关上。
“房东先生,您太大意喽。”
“你……”
“您的宝贝孙子在我手上,我正打算干掉他们。为什么爷爷那么内敛,孙儿却如此多管闲事呢?他们没听过‘好奇心会害死猫’吗?”男人用力掐住祖父的脖子。
“你对他们干了什么!”祖父脸孔贴在地上,大声骂道。
“没什么,只是绑起来罢了,我不会在自己家动手这么笨,留下证据,很容易惹祸。”
祖父突然沉默不语。
“您放心,我会让你们爷孙三人死在一起,在黄泉路上有个伴儿。”
“我这就放心了。”祖父淡然地说。
“哦?”
“你还没动手伤害他们,我就放心了。”
“有什么……”
男人话没说完,祖父突然奋力而起,男人往后跌坐。他讶异于自己竟然无法压住一个老头,但刹那间,他发觉并不是因为对方力量大,而是自己的四肢剧痛,完全使不上力。
祖父站起来,拍掉身上的尘埃,说:“真是讽刺啊,又是这间屋子。”
“你……你干了什么?什么又是这间屋子?”男人忍住痛,说道。
祖父微微一笑,说:“我没想过,我又要在这房子里干掉一个杀手。四十年前,我就在这儿解决了一个想对付我的家伙……那家伙叫什么来着?好像是凯文还是卡文的,不过也没关系吧,反正是假名。”
“妈的!你对我做了什么!”男人倒在地上,痛苦地挣扎,但手脚不听使唤。
“没什么,我只是输入了一个令你手脚肌肉扭曲的指令而已。”祖父笑道。
“什……什么鬼指令?”
“你没听过吗?那个传说中能隔空杀人的家伙喔。”
“气……气球人?那……那个流传了二三十年……骗小孩的都市传说?”
“容我自我介绍一下,老夫就是那个骗小孩的气球人。”祖父蹲下身子,盯着倒地的男人说。
“那……那个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而且我杀过的人一定比你还要多。”祖父回望四周一下,说,“说起来,这儿真是受某些人欢迎啊,当杀手的、潜逃的、躲黑道的,都喜欢来这儿隐居。三十年前,这儿的老房东兼地主病逝,我舍不得这个优美恬静的环境,就花钱跟他的儿子买下所有土地和房子,当起房东来。我以前就是住你的房子呢,某种意义上,你可以说是我的接班人吧?”
“那、那把手枪是你留在厨房的墙洞的?”
“原来我把手枪留在厨房啊!”祖父拍一下额头,说,“我搬到房东的家时,还烦恼了好一阵子呢!心想到底把枪藏到哪儿去了……不过顺带一提,我不用枪的,那枪本来属于那个凯文或是卡文,就算被警察发现也没有关系。”
“我……我还以为你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老头……”男人辛苦地喘着气,愤愤地说。
“干这一行,当然要懂得伪装嘛,不然会死得很早喔。就像我刚才已经知道你是个杀手,还是先引你进来才对付你。”
“你……已经知道了?”
“老实说,我以前就猜你是个有双重身份的家伙,不过只要你准时交租,我才不管你是杀人的还是卖毒品的。”祖父突然换了个认真的表情,“可是,你要对我的孙儿甚至我本人下手,我就不能不管了。小宝在他的图画簿里画了一堆没人看懂的‘侦查步骤’,我却猜到,他画的是早几天博物馆命案的事情,也猜想他画的那个青面獠牙的家伙就是你。”
在祖父发觉珍珍和小宝不在房间的时候,他看到桌上的画簿,于是把孙儿这几天的异常行为联想起来。当他看到树林中猫狗尸体的涂鸦时,不由得眉头一皱,他就是不想孩子看到那情境,才不准他们独自上山的。
“自从二十几年前退休,我就甚少杀人了,只偶尔上山宰些猫猫狗狗,确认自己的异能没有消失,同时也当作锻炼,以防遇上像今天的情况,被你这种笨蛋杀个措手不及。”
“不过,就算你在这儿干掉我,你也逃不掉条子的追查……”男人痛苦地笑着说,“你一动手,就会留下证据,你的身份就会曝光!”
“你说得对,为了解决这难题,我只好用上一些较极端的手段了。”祖父站起身,步向玄关,说:“我刚才下的指令,并不是只有扭痛你的手脚这么简单。我输入的是‘手臂和大腿肌肉水平扭转三百六十度,五分钟后眼窝充气,再三十秒后胃袋充气并在零点一秒之内膨胀十万倍’。”
男人愕然地盯着祖父,搞不懂他说的复杂指令是什么,不过他只呆住五秒,眼球突然从眼窝挤出来,像两颗高尔夫球挂在脸上。
“哇!”男人痛苦地在地上滚动。
“这么说,半分钟后你便要爆炸喽。”
祖父打开大门,装作狼狈地连滚带爬走出庭园,再冲到蓝色房子前,假装颤抖地打开大门。
“爷爷!”珍珍从窗子看到祖父无事跑出来,不禁欢呼,可是祖父冲进屋子后,一把抱住她和小宝,伏在地上。
“轰!”
一声巨响,让珍珍和小宝吓一大跳,窗子的玻璃被震碎。震动过后,珍珍和小宝透过窗户的破洞,看到黄色的房子塌了一半,庭园的矮树被震波撞歪了,有几盏路灯破掉。
“那家伙藏了炸弹……说要把我们连房子一起炸掉……”祖父一边说,一边解开捆绑孙儿的麻绳。
“爷爷好厉害!你怎么逃脱的?”小宝拥抱着祖父问。
“我趁他没留意把他撞倒,他一定是小看我,以为老人家好对付喽!我逃出来的时候听到他说什么同归于尽,就怕他引爆炸弹了。到底那家伙是什么人哪?恐怖分子吗?”
十分钟后,消防员和警察来到,对于这么严重的事件感到震惊。从珍珍和小宝的证言,他们找到博物馆馆长路博士的犯罪证据,确认在爆炸中粉身碎骨的死者是馆长雇用的杀手。在死者的房子里,警方找到大量特制的毒药,其中有类似氰化氢等能令吸入者即时死亡的有毒气体,相信杀手是用这个方法杀害博物馆命案中的五人。另外,珍珍指出杀手杀害的中间人也被警方查出,那个胡须男在与杀手见面当天晚上因急性中毒入院,抢救后不治。医生估计,死者是从饮品中服用了某种生物碱神经毒素,珍珍猜毒是下在咖啡之中,因为她看到杀手在胡须男离开后,收拾咖啡杯。
“珍珍!小宝!”事隔两天,珍珍和小宝的父母收到消息,中断工作回来。看到珍珍的脸包着绷带,他们都很心痛。相反,珍珍对这些小伤不以为意,她对爷爷和弟弟能逃过毒手,更感到畅快。
“爸,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啊?”珍珍的父亲不禁责怪自己的老爸。
“不是爷爷的错!是我们太胡来了!”珍珍连忙替祖父说话。
“对呀,爷爷好威风喔!他救了我们喔!”
看到儿女的维护,珍珍的父亲就没再说下去。
“爸爸,既然我们已经回来,就接珍珍和小宝回家……”
“不,我要在这里陪爷爷!”珍珍嚷道。
“我也要!”小宝跟着姐姐一起说。
珍珍的父亲搔搔头,说:“爸爸,你一向喜欢独居,他们一定让你很为难吧……”
“别胡说,”老祖父亮出一个深邃的微笑,“我一向最喜欢小孩子了,我很久很久以前,还指导过一个惹人嫌的小鬼,教他养仓鼠的技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