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云潇一直以为, 她只是穿进了一本小说中的世界。
她的存在,只是书上的文字,她的喜怒哀乐, 遇见过的人、和事,也不过就是纸张上的笔墨。
直到她的意识再次苏醒, 她又一次以婴儿之身呱呱坠地。
周围的世界,与她实际生活的, 依然完全不同。
起初她以为, 她可能又穿越了, 只是这一次,她对剧情一无所知。
但随着她成长、在这个世界识字、读书, 她惊讶地发现, 这里, 竟是小说中那个世界的后世!
难道,真有平行时空的存在吗?
裴云潇是二十一岁来到这个偏远的西南小乡村支教的, 一留就是两年。
大学时,她学的是历史,所以在这个只有二十三个孩子,两个老师的乡村小学里, 她承担了语文、英语、历史、思想政治等文科方面的课程。
而另一位女老师,教的则是数学这样的理科类。
今年, 这座小学要和县里的学校合并, 孩子们回到县里接受更好的教育。
裴云潇毕竟不是正式的老师,她虽然舍不得这里,但也必须要离开了。
恰巧家里人也常常催她回去,裴云潇便打算继续考研,回到学校读书。
“潇潇, 坐我的车吧,我送你去火车站。”女老师张玥敲门招呼了她一声。
两人在这里教书育人,结下了深厚的友谊,乍要分别,还颇有些离情别绪。
“行,玥姐等我一下。”
裴云潇将自己书架上的书全部拿出来,一本一本的码好。
她已与村长商量过,等学校迁走了,就把这个地方盖成一个读书角,让村里的孩子们都能读各种各样的书籍。她今后每年也都会给村里捐送图书。
拿下书架上的最后一本书,是一本青少年版的《唐史》。
裴云潇翻开来的第一页,就是一张历史上“唐朝”开国皇帝唐桁的彩绘画像。
她的手指抚摸过图片上的人像,这个动作,她从小到大不知道做了多少遍。
“画的真丑。”她喃喃自语:“真人比这帅气多了。”
从古至今的史书,一向以一种平铺直叙的手法和笔锋,白描着一个时代的模样。它攫取重大的人物和历史事件,剔除了所有的血肉,只留下骨干。
如果不是裴云潇真真切切地经历过那段岁月里的日日夜夜,她也会像所有普通的读者那样,以为历史,就是这么的扁平而简单。
所以,即便裴云潇想要透过史书来怀念那个自己不可能再重逢的人,都永远隔着遥远的一层时空的迷雾。
深吸一口气,合上书本,裴云潇拎起行李箱,走出了房间。
张玥将她送到了县城的火车站,便与她作了告别。两人约定,将来有机会,一定要重聚。
先做绿皮车,再转动车,再坐高铁。裴云潇坐上高铁座位的时候,就累得睡了过去。
醒来时,座位旁边坐了两个十五六岁模样的女孩,拿着手机,笑谈着什么。
“你有没有看最近的那个电视剧啊,我爱豆演得!帅死了!”
“我只看了剪辑。是讲唐朝□□和文贤皇后的对吧?他俩真是神仙爱情!我上历史课的时候就磕这对儿了!”
小丫头眼光不错。裴云潇心中暗赞。
就是……裴云潇瞟了一眼手机屏幕。
这演员哪里帅的过唐桁呢?女主角也不如她美,哼!
“我跟你说,这剧宣发可是正剧!不光有爱情线,还讲了权谋。我爱豆赐死反派的时候那眼神,啊啊啊我死了!”
“反派?谁啊?”
“还能有谁,历史书上说的那个裴云潇呗。”
“咳咳!”一口水呛紧喉咙,裴云潇咳个不停。
两个小姑娘却根本没有注意到她。
“好像历史上裴云潇是怎么死的,没有定论吧?”说话的这个显然是个历史迷:“不过我也怀疑裴云潇就是被□□赐死的。”
“你想啊,历朝灭亡就是因为外戚专政,权臣弄权,□□受禅登基,肯定不能让裴云潇这样的前朝权臣活下来。我□□多牛.逼的人,你看在他统治时期出了多少名人!”
“呜呜,求别提!”另一个姑娘脸一苦:“你一说我就想起来,裴永唐那诗让我背得都快哭了!结果每次月考都要出!”
“你说他是不是闲的,没事儿写那么多诗干什么!”
“他比后来的那些诗人好多了好吗?没听老师讲嘛,裴永唐的诗大多都创作于同一个时期,就像流星一样,突然出现,突然消失。
你看后来的那些大诗人,那可是写了一辈子的诗,背都背不完!”
裴云潇有趣地听着两人的聊天,心里暗自发笑。
真想跟告诉她们,她们说的裴云潇、裴永唐还有文贤皇后,其实都是一个人。
不过还是算了,她怕被当成神经病。
下了火车,裴云潇拖着箱子挤进了几乎毫无缝隙的地铁。
正是夏天,车厢里的香水味、汗臭味混杂在一起,味道极其酸爽。
裴云潇有些不太适应,晃晃脑袋,试图避开令人难受的气味。
突然,她发现身旁一个身躯娇小的女孩一直在朝她这边挤,但因着裴云潇脚边放着行李箱,因此一直未能挤过来。
裴云潇疑惑地看向女孩,却见女孩将手机捂在胸前,指节泛白,脸涨得通红,神情又是羞愤又是恐惧。
裴云潇心中立刻警惕起来。
仗着自己的个子高,裴云潇挺直脖子越过女孩头顶,偷偷朝她身后瞟去。
果然,一个矮个子的男人站在女孩的身后,身子刻意向前倾斜着,手臂垂着没有抓扶手,却有小幅度奇怪的晃动。
这种情景,如何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裴云潇心中登时升起一团怒火,一把将箱子拽到另一边,上前一步,迅速伸手捉住那男人的左手:“你干什么!”
“你干什么!”
两声怒吼同时响起,一声是女子的叱责,一声是男子的怒喝。
裴云潇一讶,循声望去,只见矮个子男人的右手也被人抓了起来。
那是个理着板寸的男生,顶多不过三十岁,抬头挺胸,站得笔直。容貌清朗英俊,一张脸摆在那里就仿佛是四个字——一!身!正!气!
旁边被骤然解救的女孩子终于得到了解脱,抬起头飞快瞄了裴云潇和另一个男生一眼,“哇”地一声,扑进了裴云潇的怀里。
“姐姐,他摸我!”
矮个子男人眼神飘忽,却仍嘴硬着辩驳道:“谁摸她了,我就是不小心碰了她一下。”
男人想将自己的两只手抽回来,可扭了几扭,却发现抓住他的那两只手,每一只的力气都大得离谱。
“他真的摸了。”女孩子抹着眼泪,生怕被以为是在撒谎:“如果只是不小心,不可能碰那么多下吧!”
周围的乘客频频侧目,对那男人的行为极为鄙视。
男人见状,更加撒起泼来:“你有证据吗?就说我摸你?再胡说老子告你诽谤!看谁坐牢!”
说完又看看裴云潇抓他的那只手:“美女,你这手抓了我半天,我能不能也说你摸我,对我性.骚.扰啊!”
裴云潇眼一瞪,当即就要骂回去,却被对面的男生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