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自觉脸红了些,心想这个少爷可长得真漂亮。
顾泽欢进了房间,那女仆还有些恋恋不舍的,离开前咬紧了自己的嘴唇,飞快而小声地说:“少爷如果有什么事,都可以叫我的,我的名字叫阿六。”
“好。”
他点了点头。
进了房间,环视了一圈,桌上摆着一个相框,相框里是一个青年的脸,和顾泽欢足有七八分相像,揽着一对夫妇,是笑着的,眼睛乌黑,皮肤白润,像个矜贵优雅的公子哥。
这是顾天幺的房间。
所有的一切都被保存得非常好,空气里还能嗅到一些微弱的祖马龙香薰气味。
顾泽欢站了一会儿,就打开衣柜,里头摆满了整整齐齐熨烫好的衣物,他就像是没看见似的,并不避讳,将自己的衣服也放了进去。
第二天再一起吃饭,顾奶奶就一直旁敲侧击地问他为什么不穿衣柜里的那些衣服,顾天启在一旁听得脸色铁青:“妈,那可是……”
顾奶奶瞪了他一眼,回头看顾泽欢的时候又笑吟吟的,只是握着少年手腕的力道却一点儿说不上温柔:“你是幺儿的孩子,你不会害怕你父亲吧?那都是你父亲留下的衣服,顶好的牌子,你和你父亲生得像,又那么高,穿起来不会出错的。而且我看了你的那些衣服,都太旧了,也不适合你。”
“你也不要怕,他毕竟是你的父亲,害谁都不会害你的。”
顾泽欢就放了筷子,讲:“我待会吃完就去换衣服。”
于是顾奶奶笑容更深了,不住地称赞:“好孩子,真是好孩子。”
小女仆下午再见着顾泽欢的时候,就是在院子里了,他站在那棵蓝花楹树下,穿着死去父亲的衣服,那是一件白衫,保存得极好,还是雪白雪白的,一点不泛黄。
初夏多雨,山里又雾气湿重,当真衬得他像从山里而来的精怪,大约原身是朵从女人大腿、嘴唇、汗珠里长出的花,又吸了人血脑髓化形,昳丽得很。漂亮,是血淋淋的漂亮。
也红得很,欲得很。
让人想亲一亲,碰一碰。
“您身上落了花。”
小女仆恍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怯怯地伸出手,掌心里躺着半朵蓝花楹。
顾泽欢伸手捻起来了,细细地看,他明明是在看花,一点儿也没看小女仆,但一旁的小女仆脸色却越来越红,霞红一路烧到了脖颈上。
她低着头,很温顺,露出的白皙脖颈上都染上了春色,那姿态像极了一只待宰的羔羊,摆出一副心甘情愿献祭的样子。
顾泽欢没看她,花也没拿,而是丢到了一旁蓄水的池塘里,紫色的花悠悠忽忽地飘着,如同一片孤舟,沉一半,浮一半。
听到哒哒离去的脚步声,小女仆抬起头,有点儿怅然若失。
之后的几日里,顾泽欢也没有出门,原本应该要去上学的,但顾奶奶只说他腿脚未好,就自作主张地向学校请了假。
“你若想读书,过几天我为你请几个家教老师就好,不必去学校里,那儿人多口杂的,省得有些不知轻重想走旁门左道的人过来攀缘附会。”
“你从前接触的那些人层次都太低,以后带给不了你什么好处,上大学之后你就多跟着你大伯,一个人的社交层次决定了你的上限。书读得不够好也不要紧,有我和你大伯为你撑腰,没人敢轻瞧了你。”
“你只要记着,从来只有别人巴结我们顾家的份,你之前认识的那个苏知云,听崔家那丫头说是他认出你与你大伯长得相似,猜到了我们的关系,才委托了崔晴晴朝我们家递口信。说起来,他也勉强算是我们顾家的半个恩人,你要是想继续交往下去交往就是,要是不想,我就让你大伯想办法打发了他们,这都可以,只要你高兴。”
每当说起这些事,顾奶奶又显得十分精神矍铄了。
她一生都在为顾家骄傲,强势傲气了大半辈子,从来都只有众人捧着她的份,人到中年却因小儿子跌了一个大跤,差点爬不起来。
顾天启瞧着她隐隐要把顾泽欢培养成第二个顾天幺的架势,眉心紧蹙,但碍于辈分,却又不好说什么,只盼着顾泽欢能有点反应。
“你心里怎么想?”
顾泽欢没有反应,只点头说:“看奶奶的意思。”
这副乖巧懂事的样子让顾奶奶更高兴,她又夹了一筷子肉沫茄子到顾泽欢碗里,笑眯眯说:“那苏家门第也勉强能够算得上不错,当你朋友是够格的,听说那苏家小子对你掏心掏肺,往后应该会有用得到的地方。”
顾泽欢望着碗里的肉沫茄子,没动。
顾奶奶看他不动,反而说:“怎么不吃,你父亲最爱吃肉沫茄子了,你是幺儿的儿子,口味应该也是一样的。”
于是顾泽欢动了筷子,一口一口地将茄子塞进嘴里。
而顾奶奶这才餍足地笑起来。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