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泽欢渐渐走了过去,他目光一一扫过熠熠生辉的餐具,新鲜馥郁的花朵,以及旁边正在端坐着的,注视自己的苏知云。
顾泽欢捻起一旁用于摆盘的圣女果,放进了嘴里。
有点酸。
“看起来像一场鸿门宴。”
苏知云毫无征兆地扯住了顾泽欢的领口,将人拉了下来。
顾泽欢身子被迫下压,下一刻便有人覆了上去。
顾泽欢尝到了苦涩的红酒味。
被暖得微热的液体顺着喉咙口往下咽。
那被称为爱情象征的殷红花朵四处散落了,砸在地上,苏知云摁着他的肩胛,伸过来的手指上有粉身碎骨的浓郁香气。
“就算是鸿门宴,你不也来了吗?”
他看着苏知云,在炫目绮丽的灯光之中,对方的面容几乎犹如幻影,如同潮水一般盛大而朦胧。
顾泽欢只沉寂了一秒,就说道:“你在红酒里下了药。”
那口吻听起来当真是毫无迟疑与犹豫。
他也确实一直是如此,而苏知云就居高临下地注视顾泽欢,像注视自己的心爱之物,连抚摸的动作都异常温柔,指尖热得很,也烫得很,带着火星子。
或许是因为知晓剩下的时间还很多,苏知云并不显得仓皇,也不慌乱,甚至饶有趣味地继续微笑,继续装成温良恭俭的模样。
即便二人都心知肚明他在装模作样。
顾泽欢看不真切苏知云的脸,只听见他覆在自己耳旁讲话,声音很低,要很努力才能分辨清楚那是在讲什么:“你身上好热,像在发烧一样。”
对方抓着顾泽欢的手,摸进自己的衣服里。
“不过我很冷,是不是。”
微凉的肌肤,在过分灼热的体温对比之下,简直像是是一块被体温融得半化不化的雪糕,顾泽欢能嗅到苏知云身上有揉碎的玫瑰香。
在混沌古怪的世界里,像一味能治病清醒的良药。
苏知云抱着他,轻轻吻了吻他的耳朵。
那之前拙劣的、因与本身相差太大而显得过于分裂的伪装,仿佛是铁门上斑驳生锈的蓝漆,开始一片一片往下掉落。
露出灰败疯狂的本体。
顾泽欢没有讲话。
苏知云仿佛早就料到了他的沉默,只是细细地亲吻他滚烫柔软脸颊,对方的皮肤滑腻,也温热,嘴唇落上去让心脏都柔软得一塌糊涂。
他一点一点地抓起桌边的餐刀。
“我不要成为你爱的人。”
苏知云的手臂一寸一寸地压下去,在他刺下来那一瞬间,顾泽欢有所察觉,握紧了下压的刀尖。
苏知云语调还是会很温和的,一点儿也不极端。
“你不会爱任何人。”
顾泽欢的指尖开始淅淅沥沥往下滴血,苏知云轻声讲:“我要成为你的唯一,要你的眼睛只看着我,要你的耳朵只听见我。”
仿佛那些声音终于传入了顾泽欢的耳朵里,他微微仰起头来,有了反应,露出叫鲜血染红的脸颊,嘴唇殷红。
在昏黄与明亮之间,顾泽欢仰起来的面容竟然依旧有一些如同般天真可爱的意味。
“那你还爱我吗?”
他问。
“当然,当然。”
“我爱你。”
苏知云自言自语,流经心脏的血液开始逐渐冷起来,冻住了五脏六腑,寒气四溢。这话触及不到他的柔软,他的力气并不减少,锋利的刀尖开始逐渐没入顾泽欢的胸膛。
语气平静。
“不过也恨你。”
刀子插进胸口里应该是很疼的,顾泽欢看起来却依旧显得漂亮,因为疼痛与失血而苍白的面容,嘴唇叫鲜血染得通红馥郁。
他忽然伸出手来揪住了苏知云的衣领。
苏知云也未曾料到对方居然还有这么大的力气,忡愣放松的刹那叫顾泽欢压倒在了地上。
顾泽欢的身躯遮蔽了所有光亮,鲜血滴答滴答落在苏知云的脸颊上,他嗅到附骨之疽一般的浓郁铁锈味在鼻尖萦绕不散,令人反胃。
顾泽欢很平静,他侧头吻了吻苏知云握刀的手指。
“那就继续尽你所能来爱我、来恨我。”
苏知云忽然意识到了顾泽欢之前的那些未尽之语——他不要被世人所崇尚赞美的单纯爱意,他要将一切毁灭撕碎,再次重组成执拗与病态,成为唯一。
因此这唯一水火不侵、刀枪不入。
“啪嗒。”
“啪嗒。”
从顾泽欢胸口滴下的鲜血盈满苏知云的眼睫,他轻轻眨了两下,就顺着脸颊流下一滴,没入衣领。
“你真是个疯子。”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