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可以?为什么不可以?”
“贵。”
苏知云往后退了一步,燕子以为他在害羞,变本加厉,欺身过去。
“你刚刚跟李哥讲的话我都听见了,一天打两份工,怎么会没钱呢?”
燕子身上喷了很多劣质香水,香得人鼻子发痒,苏知云不大喜欢有人靠得太近,敷衍不过去,就把自己嘴里的抽了一半的烟塞进了对方嘴里。
女孩如获至宝,喜滋滋地抽完了那剩下半根,然后想起了什么,突然大呼小叫起来:“这样我们就是间接接吻了吧!”
苏知云只觉得她吵,又开了根烟,戴上了耳机,全然当做听不见对方说话。
燕子见他不理自己,又开始自言自语:“这破店子,来的男人都是又穷又抠搜的,有的做完了就翻脸不认人,有的还是变态,又捏又掐,疼死老娘了。等我攒够了钱,就像青青姐一样去大城市工作。”
“这话你可别跟李哥讲啊,他知道了肯定会找人揍我。”
她一边这样讲,一边眯起眼笑了,红红的嘴唇弯起来,廉价乌黑的睫毛眨啊眨的,衬得她眼睛里的光很亮。
她看起来这么快乐,又充满希冀。
苏知云没说话。
燕子默认他是答应了。
所有人都知道燕子是个很少会露出倾颓神色的人,她好像每天都很快乐,有时候仅仅是晚餐的时候加了颗蛋也能很让她很高兴。
她欢欣雀跃地找到苏知云,夸张地比划:“那可是一颗双黄蛋!老板说这是他今年第一次打出一颗双黄蛋。”
燕子笑嘻嘻的。
“我今年一定是要发财了,我马上就会跟青青姐一样到大城市工作了!”
女孩讲这话的时候没有化妆,脸洗得很干净,耳后抹了一点花露水,闻起来很柔和。
她的快乐好廉价,伸手可得、随处可见。
苏知云不懂、不理会、不理解,他一天打两份工,几乎无休,大部分都没什么精神,因此总是犯困,有时候还能靠着墙睡过去。
燕子曾在私底下一脸严肃地问过他:“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欠了很多很多钱,然后还不起跑了?你老实告诉我,我可以借你钱。”
苏知云没有理她。
他大部分时候是不跟任何人讲话。
可是即便这样,这个街上还是有很多小姐妹偷偷关注他。
燕子这么形容苏知云,她努力地榨干自己贫瘠都词汇:“因为你看起来很洋气,跟我们这里很多男人都不一样,我和那些小姐妹都觉得你很像城里人。”
“我们这儿已经好久没有看见过你这么年轻的男生了,我们都觉得你应该还在读大学,甚至可能是在读高中。”
她也好奇过苏知云的来历,但苏知云大多时候都在闭着眼睡觉,或者是戴着耳机抽烟。
沉默寡言、不发一语。
苏知云好像很累,像是一团火烧尽了,连灰烬也要冷了,没有一点炽热或者烈烈作响的可以再叫他燃起来。
燕子观察到他有个很老很旧的翻盖手机,偶尔自己跟客人上来的时候能看见他靠在角落里玩贪吃蛇,手机音乐就叮铃铃响。
粉红色的灯光朦胧打在他鼻子的脊梁上,人中很深,从侧面看过去,上唇有一点微微翘起。
燕子有时候会觉得苏知云有点儿可怜,他看起来年纪那么小,但是没有上学,也没有朋友,总是孤零零的。
燕子讲:“你好像总是看起来不快乐。”
“要是能把我的快乐分你一半就好了。”
苏知云拿烟的手不自觉地有一瞬间的轻微发僵,因那句话的冲击,大脑产生了一点轻微晕眩。
这只是个巧合,同样的话只是恰好从同样性别的女孩嘴里说出来而已。
但苏知云确信自己讨厌这种巧合,仿佛一切不过是一场梦魇,兜兜转转都无法从这个圈子里彻底逃离出去。
有一种无能为力的宿命感。
在此之后,燕子便敏锐地察觉到了苏知云的疏远,或许不能说是疏远,毕竟这段关系一直只不过是女孩的一头热罢了。
但她还是为此感到失落,觉得自己好像失去了什么。
青青姐早说过她不应该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善良与共情,这儿的人都丝毫不怀疑她是个在路上看见受伤的流浪动物都要捡回家的天生圣母。
从她房间里养的五六只油光锃亮的流浪猫就可见一斑。
对于拯救他人这事燕子总是抱着莫名其妙的冲劲与执着,原本一切都在向好的地方发展,她都已经察觉到苏知云有一些接受她的倾向了。
然而一切都前功尽弃了。
之后好几次寻找苏知云都被对方无视,因此恼羞成怒的燕子恶狠狠地瞪着他:“我以后绝对不会再来找你了!”
作者有话说:
剩下的章节差不多是用来解释云仔为什么会变成开头那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