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帐中弥漫着油脂气味和酒香,金狄将官们身上穿着兽皮氅衣,身侧站着的护卫手中刀斧雪亮,虽然无声无息,却有种隐约的血腥气萦绕其间,令人心生寒意。
使团官员们心跳如鼓,虽然个个都还保持着肃立姿态,有个鸿胪寺官员的腿已经剧烈颤抖起来,几乎随时要摔倒在地。
见到他这幅狼狈模样,一位盔甲上雕着狼头的将领朝他咧嘴笑起来,齿间明晃晃带着鲜血印记,这凶蛮的表情更是让那官员身子一软,险些当场晕厥过去。
阮霁云也有些紧张,她静静地站在人群最前方,努力让自己呼吸平复,那狼头将领见她没被吓退,不觉讶异地挑了挑眉。
“景朝莫非没男人了?派你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公主来和谈,不怕有去无回?”他故意舔舔嘴唇,粗声粗气地问道。
话音刚落,他身旁的金狄人跟着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阮霁云不理会他的挑衅,只镇定了一下心情,出声问道:“你们提出想与大景和谈,如今我人已经来了,你们却又嫌弃来的是个女人?你们王子何在?敢问这位将军代表的就是他的意见吗?”
她言辞间不卑不亢,眼中毫无惧色地看向四周,见这娇滴滴的公主没被自己吓倒,狼头将领感到自尊心颇为受挫:“你们大景人,就会耍这种嘴上功夫,却没本事真刀真枪地打,公主勇气可嘉,却不知道你怕不怕我手中这把刀?”
说完他拔刀站起,冷哼一声,陡然将长刀猛地朝前劈来!那刀锋阔大沉重,扑面带起阵罡风,直直劈向阮霁云站立的位置。
只听见一声清脆的“当啷”声,狼头将军往后退了半步,眉目皱成一团,他抬起头,眼中流露出不可置信的神采。
一柄华美的黄金刀鞘挡在阮霁云面前,将狼头将军的刀锋推开了。江培风眼睛都没抬一下,嘴角轻轻勾了勾,笑道:“我也不知道你,怕不怕我手中这把刀?”
说完她手臂轻抬,那柄刀也随之变换姿态,如一抹虹光般落下,好似没用多少力气拍在那将军肩上。
狼头将军被她这轻描淡写般的一拍,竟然直接栽倒在地上,他费力地挣扎了好几下,才勉强稳住身形。
军帐中顿时鸦雀无声,狼头将军站起身,甩甩被震麻的手腕,还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就这样被打倒了,他龇牙咧嘴地还想再冲上前,被另一个声音打断。
“阿木达,退下吧。”来人衣着锦绣,长发上缀满宝石,他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模样,但自从他进入大帐,所有金狄人都毕恭毕敬站起身,阿木达捂着手臂,不甘心地跟着退到后面。
那人走到主位前坐下:“西吉的王女,可不是你们想打就打得过的。你说是不是呢,培风殿下?”
江培风并不与他多做理会,将刀重新挂回腰间,退到阮霁云身侧站定。
那人眼中闪出更明显的讶异光彩。
“殿下,既然您来了,那我们可以开始谈了吗?”阮霁云与她默契十足,在江培风回到自己身边后,便朝来人客气发问。
金狄王子饶有兴趣地看着她:“公主,谈自然是要谈的。你带着这么厉害的帮手,我若是再为难你,恐怕那柄绣金虹的下一个目标就是我了。”
他施施然倒了一杯酒:“现在让我们来谈谈条件吧。”
......
“金狄人要求白银五十万两,粮食十万担、牛羊四万头、棉花十万斤......”幽深宫室内,鸿胪寺官员展开宣册朗读,“此外他们还要求今后五年都按此数量进行......进行岁贡。”
楚太后蹙着眉听完他报告,许久未曾开口,就当鸿胪寺卿觉得冷汗弥漫时,他听见太后的声音悠悠响起:“没要别的了?”
鸿胪寺卿被这问题问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没.....没有了。”仅这个数量,就已经要让大景背上沉重负担,怎么听太后意思,好像还有些失望的样子?
他茫然地站立着,又听见楚太后道:“五年岁贡,对我朝而言着实负担太重了些。我们同金狄,若是能关系亲近些,想必和谈的条件也能再宽松些吧?”
“这...公主殿下和使团已经尽力斡旋......”鸿胪寺卿皱起眉头,下意识地替使团说话,“初时那金狄王子开价更狠,全靠公主寸步不让同他争取,这已经减了许多......”
“本宫没有责怪你们办事不利的意思。”楚太后打断他的话,“本宫是说,金狄乃是蛮夷之国,这蛮夷的话,总要分两头听。若是能跟他们亲上加亲些,再有变故,我们也好早做防备.....”
鸿胪寺卿被这云山雾嶂迷了眼,半晌才说:“太后您...您的意思是.......咱们与金狄联系还需更近一些,难道说,与他们这位王子殿下,和亲?”
他心里更糊涂了,如今朝中云英未嫁的公主,可就剩下这位太后的掌上明珠——昭明公主一人了,难道太后竟然如此大义凛然,要让公主去和亲不成?
楚太后微微松了口气:“和亲,爱卿这个建议倒真是极好。若能跟金狄人和亲,日后两国便是盟友,我大景江山便能高枕无忧了!”
“那微臣即刻奏请昭明长公主为国和亲!”鸿胪寺卿虽然不明白太后的态度为什么忽然这么转弯,但和亲总归是好事,两国结盟,那何愁未来不能安安稳稳过日子呢?
但他的话又被楚太后慢悠悠地打断了。
“昭明?”后座上的女人冲他神秘莫测地笑了笑,“是谁告诉你,我的昭明儿要去金狄和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