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时琛将颈侧转朝他,他肤色冷白,那微微泛红的齿痕便显得尤为扎眼。
孟钊撕开创可贴,贴到了那个齿痕上,一个没贴住,他只好又撕了一个贴了上去。
贴完了,他盯着那两个创可贴,总觉得有些欲盖弥彰。但不贴的话,这痕迹又太暧昧了一些。
“好了么?”陆时琛抬手触碰创可贴的位置。
“嗯,”没别的招,孟钊只好道,“就这样吧。”
陆时琛看着他,低声道:“野狗。”
因为还记得陆时琛昨晚说的话,再听到“野狗”这两个字,孟钊一点气也生不出来了,只说了声“闭嘴”,就继续开车上路了。
车子开到市局门口,周其阳还没到。
孟钊拿出手机,给周其阳拨了个电话,嘀嘀声响了好一会儿那边也没接。
听筒里传来“对方暂时忙”的语音提示,孟钊有点犯嘀咕:“怎么回事,人没出来,电话也不接,不会出什么岔子了吧……”
一直等了得有二十分钟,周其阳才从市局院内跑了出来。
他跑到门口,先是四顾着用视线寻找孟钊的车,找到后跑了过来,拉开车门坐进车里。
“钊哥,”周其阳坐定了,跟前面坐着的两个人打招呼,“陆顾问也在啊。”
“案卷查到没?”孟钊朝后排转过脸,“怎么这么久?”
“你都不知道我现在想查个案卷有多难,”周其阳叹了口气,“你走之后第二天,徐局就宣布了专案组副组长暂时由余副局长代理的事情,不光这样,我、小宋,还有程韵,总之,跟你关系不错的人几乎都进行了工作调整,只让我们负责一些边缘工作……”
“你们被边缘化了?”孟钊皱起眉。
“嗯,调案卷不都得通过徐局吗,我想着徐局肯定不会同意,就私下找了档案科的小苑。小苑你还记得吧?就你那个迷妹……一听是你要查你妈的案卷,没多说什么就同意了。”周其阳一说起八卦,开始滔滔不绝,“钊哥,要我说,你就从了人家姑娘吧。经过这次这件事,你还不能看出来,徐局可能根本就不想让你当女婿了,就算徐晏再喜欢你,徐局不同意的话,你俩往后也情路坎坷啊。你看小苑这姑娘,长得漂亮,人还仗义,更重要的是对你一片痴心,当时一下班就过来给你送便当,还亲手给你织了围巾,情人节那天还约你看电影来着……”
眼见着周其阳一开始还在开玩笑,越说越真有撮合的意思,孟钊屈起手指,重重往周其阳脑门上敲了一下,发出了“嘣”的一声脆响:“就你话多。”
“啊……”周其阳揉着脑门,委屈地看向陆时琛,“陆顾问,你评评理,我好心给钊哥提供择偶信息,他还打我……”
谁知陆时琛根本就没有要给他评理的意思,只是问:“后来呢?”
“后来?你说小苑?”周其阳放下手,“后来钊哥跟她说,档案科是太闲了么,要不要我跟上面打声招呼,把你调来外勤?吓得那姑娘第二天就不敢来了。”
“你凑什么热闹?”孟钊看一眼陆时琛,岔开话题,问周其阳,“她没走流程就让你把案卷带了出来?”
“没带出来,她把案卷找了出来,我拍了照,”周其阳拿出手机,将照片调出来,“我发给你。”
孟钊手里握着的手机震了两下,收到了周其阳发来的照片。
他没急着打开照片,而是看着周其阳道:“下次遇到这种事情要提前跟我说,一旦你私自查案卷被抓到,不但你会受罚,可能还会连累小苑丢工作。这种事情,你提前跟我说,我会自己想办法。”
“知道了。”周其阳抿了抿嘴唇。
“快回去吧。”孟钊又道。
“那钊哥,我就先回去了,”周其阳推开车门刚要下车,又想起什么,坐了回来,“对了,程韵让我跟你说,她下个月就要转正了,让你一定回来给她签字。”
“就算我不回来,也总会有人给她签字。”
“她说你要是不回来,她也不打算留在市局了,”周其阳模仿程韵的语气,“秉持正义的人反而因正义被牵累,一直敬佩的领导也从神坛跌落,这不是我想留下的地方。”
“那你也告诉她,好好待着,别犯傻。”孟钊正色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不要由着性子一意孤行。”
“还有,潮哥也让我带话,”周其阳又换了一种语气,“赶紧回来还U盘!”
“U盘在我右手边的抽屉,你回去拿走还给他……”
“潮哥还说,这U盘必须你亲自还,晚一天要算一天的利息。”
孟钊垂眼笑了一声,摇了摇头,又抬眼看向周其阳:“行,我记住了,赶紧回去吧。”
看着周其阳走进市局,孟钊盯着市局的门看了一会儿才收回目光。
他拿过手机,打开周其阳发来的照片,迅速浏览了一遍。
见孟钊越看眉头蹙得越紧,一旁的陆时琛问:“案卷有问题?”
孟钊将最后几张图片看完,又将图片滑到前面,思索了几秒,开口道:“如果没有任何线索地去看待某件事,可能并不容易发现什么问题。但一旦发现了某个突破口,找到了一个问题,可能就会牵连出越来越多的问题。在吴嘉义成为聚焦点之前,所有的东西都沉在水底,但自从找到了吴嘉义这个突破口,我觉得背后很多真相都将会浮出水面。”
“你的意思是,吴嘉义策划了一场针对你妈的谋杀?”陆时琛看向他,“把疑点说说看吧。”
“你看看。”孟钊将手机递给陆时琛,“主要疑点集中在这个人贩子身上,我妈出事以后,市局的警察也曾经调查过这个人贩子,试图通过这个人摸出一条贩卖人口的交易链,但他们并没有查出这个人贩子的任何过往犯罪记录,也没有查出他背后有什么交易链条。这是疑点一,这个人贩子,是不是真的人贩子?”
“疑点二,一般来说,为了隐藏犯罪行为,人贩子都会选择在僻静地带诱拐儿童,而这个人贩子却选择在上班高峰期,并且是学校附近的闹市区,公然劫掠儿童,这不符合人贩子一贯的作法。”
“疑点三,一个人贩子身上为什么会带刀?人贩子之所以成为人贩子,一定是奔着钱来的,在被警察发现后,他们最明智的做法就是立刻逃跑,而这个人贩子没有选择逃跑,反而选择了跟我妈搏斗,这说明他的目的很有可能不是那个被劫掠的小女孩,而是我妈。”
“疑点四,我妈的格斗水平非常高,我记得当时她的同事说过,市局的很多男警察都不是她的对手。虽然不排除这个人贩子会以小女孩作为人质来威胁我妈,导致她身受重伤的情况发生,但我还是觉得,想把我妈杀死并不容易,这个人贩子极有可能搏斗技巧很高,甚至很可能接受过专业训练。”
孟钊说着,陆时琛也将照片翻到了最后一张。
那上面是从人贩子身上搜到的一个小花鼓。
孟钊盯着那个小花鼓,关于这案子的又一个疑点浮现在他脑中。
“等等,这个小花鼓……案卷上说,那个被抢走的女孩九岁,一个九岁女孩会对这种小花鼓感兴趣么?”
“小花鼓?”陆时琛的目光从案卷上移开,看向孟钊。
“你可能没见过这东西,现在应该不常见了,我们小时候这玩意儿比较多,”孟钊解释道,“转动摇杆,鼓就会发出声音,这东西应该对很小的孩子才会有吸引力吧……”
“你觉得这个小花鼓并不是用来诱骗那个女孩,而是别有用途?”
孟钊轻轻摇了摇头:“只是猜测而已。”
陆时琛浏览完所有照片,将手机还给孟钊:“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思忖几秒,孟钊道:“人贩子已经死了,那就只能从他的亲人入手了,虽说二十年前,警方已经调查过,这个人贩子只有一个智障的母亲,几乎提供不了任何有效信息,但二十年前没出现的线索,二十年后未必就找不到,有些线索,反而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浮出水面。我打算再去查查看。”
“我跟你一起。”陆时琛说。
孟钊转头看向他:“这次是去外地,很远。”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