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句，她站起身：“你先下去吧，早点休息，明天之桃如果还要外出，你还得带人守着。”
万清一时无言，只能行了个标准的军礼，带人退出公寓。
这边，虞之桃洗完澡出来，就见枕千秋已经躺在床上等她。
她靠过去，见枕千秋正在看着一部电影。
虞之桃蓦地笑出声。
“你几天前不是还说这电影很幼稚吗？怎么，现在‘真香’啦？”
枕千秋脸上有淡淡的红晕：“咳，我只是觉得，你之前说得很对，我可能没理解透彻这其中的关窍。
“再看一遍，我觉得，主角间的爱恨纠葛……嗯……挺感人的。”
虞之桃瞪大眼睛打量她好几眼，随即上前，捧着枕千秋的脸：“唔，我家阿九这是怎么了？”
枕千秋疑惑看着她。
虞之桃更加确信：“你不是我的阿九！我的阿九怎么可能说出那种话。”
她勾着嘴角，模仿枕千秋几天前的语气：“我的阿九只会说：‘无聊的剧情，两三句话能说明白的事，硬生生拖成误会，分别三年才学乖。’”
说完，她笑倒进枕千秋怀中。
枕千秋轻轻帮她顺气：“你的阿九也会改变。比如，她正在变得更贴近你。”
虞之桃止住笑声。
她抬起头，环住枕千秋的脖子：“害，我的阿九为什么要改变？你原来的样子就很好啊。”
枕千秋有些诧异。
她问：“我很多时候意见都和你不同，你难道不会觉得我很难相处吗？”
“怎么可能？”虞之桃瞪大眼，“意见不同是很正常的啊，嗯，硬要说的话，其实你跟我认真讲道理的样子特别可爱！哈哈哈哈。”
枕千秋迷茫了：“可爱？”
虞之桃猛点头。
枕千秋却不满意：“有时候，我觉得自己离你很远，总害怕一不小心，就要弄丢你了。”
虞之桃心思其实不在这边，所以没深想她这句话的含义。
她只是潜意识里知道，阿九现在需要安抚。
于是她长腿一跨，直接坐到枕千秋大腿上。
抱着自己爱人的脖颈，她狠狠亲一口枕千秋的薄唇。
“这样够近吗？”虞之桃双眼发亮，询问道。
两人离得很近，枕千秋鼻尖都是虞之桃淡淡的蜜桃信息素香气。
她舔了一下下唇，比起被虞之桃勾引住，更像是在反客为主，故意勾引虞之桃。
“好像，还差一点。”枕千秋缓缓道。
虞之桃暗道一声“妖精”，破罐子破摔，直接张开檀口，把自己整个“献祭”出去。
一整夜，她和枕千秋紧紧相贴，彼此之间，根本没有“距离”可言。
一次性将人喂饱的好处就是，第二天起床时，枕千秋整个人红光满面，见她睁眼，还毫不吝啬给出一个巨大的笑颜。
这份好心情持续很久，接下来几天，虞之桃跟谷莹莹等人外出，枕千秋也不再愁眉苦脸。
虞之桃捂着有些酸痛的腰肢，心中暗道这买卖没亏。
终于，时间来到她最期待的那个日子。
这一天，枕千秋正在看文件，突然接到一个通讯。
虞之桃在通讯器另一头，软软要求道：“阿九，你能来接我一下吗？地址我发给你了。”
枕千秋自然不会拒绝她的要求。
她只是奇怪：“发生什么事了吗？”
万清还跟着虞之桃，虞之桃如果只是单纯想回来，根本不会特意给她发通讯让她过去。
听到这个疑问，虞之桃含糊着没有回答：“那我等你，你快一点哦。”
枕千秋倒也不是一定要追根究底，闻言便道：“好，我马上到。”
她挂断通讯，直奔虞之桃给的定位地点。
地点在附近一家高档酒店最高层，前台服务员告知她顶层早已经被租下，请她乘坐专属电梯直接上去。
专属电梯直达顶层，中途没有丝毫停顿，很快，电梯门自动打开，枕千秋步入最顶层。
她一出来，便看到万清站在门边。
枕千秋上前：“衡颖？你怎么在这？之桃呢？”
衡颖松了松领结，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随即清了一下嗓子，答非所问：“枕小姐，欢迎参加‘最幸运的事’主题派对。
“这是为您准备的开胃酒，请您品尝。”
枕千秋眉头皱起：“你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吗？”
衡颖深吸一口气：“属下知道，咳，但是属下早想明白了，比起得罪皇后……似乎还是直接得罪您，来得比较好过一些。”
“皇后？”枕千秋面色稍缓。
衡颖这话没有说得太明白，但她已经猜出来了——眼前这一切，必然都是虞之桃安排的。
想明白这一点，她便安下心。
看了一眼桌上的酒水，她没有犹豫，端起酒杯便直接饮下。
末了，她问衡颖：“喝完了。然后呢？”
衡颖拿出一张账单：“这是酒水的价格，请陛下付账。”
枕千秋不知道她在搞什么名堂，只能将账单接过。
她没有看酒水详细种类，只一眼望到最下面，看到“300，000”这个数字时，愣了一下。
三十万。
这个数字对她和虞之桃而言，实在特殊。
两人初见面时，虞之桃就为她付了三十万酒水费。
也是从那时候起，她和虞之桃开始有了交集。这交集逐渐加深，她们一步步成为对方生命中的不可或缺。
枕千秋似有所感，勾了一下唇，也不再犹豫，直接刷卡支付金额。
得到三十万到账的消息，衡颖这才带着她，来到身后一扇门前，恭敬道：“陛下请进。”
枕千秋颔首。
衡颖并没有要跟随她一起进入的意思，但枕千秋没有在意。
她知道，虞之桃肯定安排了其他事情在等待着她。
新房间中没有其他人，枕千秋一进门，就看到角落里的小白猫。
小九已经从当初那只小奶猫，长成亭亭玉立的模样。但此时，它的左后腿被绑在一条桌腿上。
偏偏这个“演员”并不敬业，被“绑”了也没半点慌张的模样，枕千秋朝它走来，它还悠闲舔了舔前爪。
枕千秋在它面前蹲下，亲昵摸摸它的下巴。
从酒吧出来之后，虞之桃捡回小九。初见那时，小九的左后腿受伤。
好在伤势不算重，小九被治好，从此跟在两人身边，见证着两人从同床异梦，到心心相印。
枕千秋心中暖流涌动，她伸出手，解开小九后腿的布条。
得了自由，小九“喵”一声，然后便迈着优雅的猫步，领着枕千秋来到左边的门前。
新的房间被布置成森林的模样，一进门，右边丛林中伸出一根逗猫棒，成功将小九“骗”走。
枕千秋又恢复独自一人，往森林深处探寻。
林中花繁果香，但她有自己的目的地，不为任何景色驻足。一直到，她途径一颗桃树。
树上结满硕大的水蜜桃，枕千秋心念一动，抬手摘下一颗。
那蜜桃已经熟到极致，虽然覆盖一层细细的绒毛，但表皮一揭就掉。
内里，泛着粉色的桃肉盈着汁水，怯怯展露人前。
枕千秋轻轻咬一口，桃肉被撵出汁水，充盈她整个口中。
相识之初，两人便有了鱼水之欢。
本以为只是逢场作戏，没想到，这颗桃子，她一尝就上了瘾。
枕千秋偶尔回忆过去，会遗憾两人的初次不太完美，是在彼此都没有彻底动心的情况下，青涩碰撞。
但她又很庆幸。
很庆幸是自己吃了桃子，很庆幸自己早早吃了桃子。
最美好的事物，晚一刻品尝，都是蹉跎。
刚尝了两口蜜桃，左前方传来响动，另一扇门自动为她打开。
出口处有瓷盘和清水，枕千秋暂时将桃子放下，又净了手，这才缓缓步入新房间。
第四个房间里，四面墙壁，都是投屏。
四面墙壁上播放着不同的视频，但主题都是一个——全都是虞之桃在梵梦酒吧演奏古琴的视频。
和虞之桃相遇的时候，正是枕千秋坠入人生低谷的时候。
她没有了热爱和牵挂的事物，曾经有过一了百了的念头，好成全自己的母亲和姐姐。
就在这样迷茫的当口，虞之桃抱着她的琴，带着她走出泥潭。
同样是出生在云端，见过世间繁华的人，当虞之桃被逐出家门，身无分文了无挂碍的时候，她却没有放弃。
那时候，枕千秋就觉得她很奇怪——
明明是自顾不暇，虞之桃还惦记着要养那只没用的小奶猫，要养她这个陌生人。
但是，看着虞之桃那么有干劲的模样，她又觉得很有趣。
原来，她不需要顶着帝君的光环，不需要表现得很优秀，就可以被人放在心上，就有人愿意为她倾倒。
虞之桃最贫穷那段时间，恰好也是她内心最挣扎的时候。
虞之桃用古琴换来了资金，也用琴音抚平她的焦躁无助。
那时候，在那间暂时租住的公寓里，虞之桃白天练琴，初始并不熟练，声不成调，但她却觉得很好听。
每一段，每一个调子，都足够打动她。
结束回忆，枕千秋很快找到了正确的方向——四个视频中，只有一个，是她亲手录下，从未外传过的。
来到这面墙壁前，感应装置被触发，墙壁朝两边分开，自动为她让出一个可以通过的身位。
来到这里，枕千秋已经能理解虞之桃的用意。
她突然想起刚开始，衡颖曾经说过，这场游戏的主题叫“最幸运的事”。
所谓“最幸运”，指的是虞之桃自己的经历吗？
她的心跳蓦地开始加速，却无暇停留，迈步进入新房间。
接下来的场景都与她们最初同居的那段时光有关。
有枕千秋被关在玻璃房内，模仿虞之桃的视角看她自己击退虞家守卫的画面，也有需要她手持弓箭，射击虚拟怪兽保护宫殿的考验。
一关关一幕幕，她好像重温了两人相处中每一段意义非凡的经历。
直到最后，她进入唯一一个露天场景。
酒店顶楼露天的阳台被装扮成一个花棚的模样。花棚很破旧，东塌西倒，只能从残垣断壁中窥探到往日灿烂的模样。
最令人惋惜的是，这个花棚中，没有任何鲜花。
枕千秋触目所及所有的植物都是枝叶繁茂，开得单调。
她一路往前，在看到尽头处那个人影时，呼吸漏掉一拍。
虞之桃仰着头，望着她笑：“呼，阿九，你终于来了。”
枕千秋眼眶骤然间有些湿润。
明明两人不过分开半个早上，此时再见到虞之桃，她居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帝君忍着内心澎湃的感情，憋得眼角发红。
她走到虞之桃旁边，看着她面前的花盆和新土，开口问：“这些是什么？”
虞之桃朝她神神秘秘眨眼睛：“是花种哦。”
“花种？”枕千秋一时没反应过来。
虞之桃点点头。
她将一把小铲子交到枕千秋手中，开心道：“花棚里没有鲜花，所以我给你带来了一颗花种。
“等到鲜花种出来，你就不会孤单了。”
枕千秋握住她的手。
她有些急切，却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所以只能紧紧攥住虞之桃的掌心。
虞之桃有些疑惑，唤了她一声。
“阿九？”
枕千秋只能直白表达自己的想法。
“我不孤单，你留下来陪我。”
虞之桃朝她眨眼睛，小声提醒：“嘘！别跑题，你得先完成种花的任务啊！”
在她做过的梦中，宫殿里，少女阿九最后得到了一株结着花苞的植株。后来，虞之桃才逐渐想明白，花苞其实代表着她和阿九的孩子。
那时候，她和阿九都没有意识到孩子的存在，但是这个孩子，已经以自己的方式，在她和阿九心中留下痕迹。
她一直想和阿九一起，养一盆花，终于选在今天这个特别的日子，想要将花种埋下。
这需要她和枕千秋一起完成，这样才有意义。
但是令她没想到的是，乖巧按照她的布置，闯过重重关卡的枕千秋，居然在这最后一关中，选择了不配合。
她将手中的种花工具暂时放下，伸手将她揽进怀里。
枕千秋道：“我知道，之桃，花，或者说孩子，是你给我最好的礼物。”
道破这一关的意义，她又道：“可是，让我不再孤单彷徨的，不是孩子，也不是其他什么人或者东西。”
深吸一口气，她一字一顿缓缓道：“是虞之桃。是你。”
她感恩这段时间里，自己获得的一切，包括重新寻回生命的意义，包括那个，即将降生的孩子。
但是，这一切全都加在一起，都比不过一个虞之桃。
虞之桃被她这番告别打得措手不及，笑了一阵后，又感动地回抱住她。
甜甜的眼泪划过她的脸颊，她嘟囔，尽量憋着哭腔：“哼，臭阿九，你犯规。”
枕千秋只管把人抱在怀里。
她道：“没见到你的时候，我还能耐心配合。但比起重温过去的记忆，是即将和你见面，给了我更大的动力。
“但是见到你之后，我怎么还有心思，去关注其他的东西？”
虞之桃脸红成一片，抽噎一下，把眼泪抹在枕千秋肩膀上。
她情绪刚平复一点，正想组织语言回应枕千秋，却听到角落里传来一阵声音。
“哎，帝君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她现在没有种花，我们还能继续下一步的计划吗？”是虞之淮的声音。
下一秒，他痛呼出声：“呜……万清，你怎么又打我？！”
也不知道角落里发生了什么，一阵悉悉数数的声音过后，虞之淮又道：“唉，算了算了，直接快进吧。”
他提高声音，对着枕千秋和虞之桃道：“现在，帝君可以亲吻皇后了！”
虞之桃无语凝噎。
她实在没想到，虞之淮能给她搞这一出。原本感动的情绪被这么一喊，散了个七七八八。
她有些不知所措，甚至不知道该怎么进行下去。
好在关键时候，枕千秋发挥了作用，她对着那处角落轻轻喊了一声：“万清。”
万清不愧为帝君手下第一副官，只听到自己的名字，就已经知晓要怎么做。
她直接拉着虞之淮的脚踝，无视虞之淮挣扎，把人拖出房间。
临走前，她还不忘复命。
“露天阳台的闲杂人等已经清除完毕，咳，帝君可以亲吻皇后了。”
说完，她自己也走了出去，并体贴阖上门。
终于清静，虞之桃笑得有些尴尬：“唔……好像出了点小问题。”
“没事。”枕千秋专注凝视着她，好像眼里再容不下任何事物，“所以，亲吻环节，可以开始了吗？”
虞之桃一愣，随即轻轻闭上眼。
她什么都没说，但却又什么都说尽了。
得到邀请的枕千秋慢慢低头，将她的双唇含入。
这个吻又轻又甜，持续了一朵花开的时间。
两人唇瓣分开时，虞之桃身体发软，大半重量都压在枕千秋身上。
怀抱自己的整个世界，枕千秋承受得甘之如饴。
虞之桃开口问：“你知道，为什么选在今天这个日子吗？”
这个问题还真难住枕千秋了。
她认输，反问道：“……为什么？”
虞之桃皱皱鼻子：“哼，就知道你忘了！”
她抬起头，目光熠熠道：“阿九，今天是你的生日啊！”
枕千秋结结实实愣住了。
“生日？”
虞之桃点头。
之前两人领证的时候，她记下了这个日期。
枕千秋反应过来，轻笑一声：“……我从来不过生日。”
虞之桃当然知道，料想也知道枕千秋的母亲和姐姐，不会为她庆生。
她道：“嗯，没关系，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阿九，从今年开始，每一年我都为你过生日，好不好？”
枕千秋心中温软，忍不住抬手掐了掐她的脸颊。
“好，随你。”
虞之桃圈着她的腰，认真道：“阿九，我是说认真的。
“以前的日子都不作数。我想告诉你，对我而言，你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是我生命中最幸运的事情。”
说完，她又笑：“你是最珍贵的存在。”
枕千秋望着她的眼睛，甚至连呼吸都忘记。
在母亲和姐姐眼中，她是多余的那一个，是罪恶的那一个。
她自己都差点相信了这套说辞，但虞之桃却说，她是最珍贵。
她就这样愣愣看着虞之桃，盯到虞之桃脸颊发烫，不好意思地捂着脸：“唔，你干嘛一直看着我？”
枕千秋低下头，轻轻一吻点在她眉间。
虞之桃有些不好意思，转移注意力道：“咳，好了，我们该把花种种下去了。
“你再破坏行程，宝宝该不高兴了！”
枕千秋笑，轻轻答一声“好”。
其实，她方才，只是在对过去的自己告别。
在虞之桃说出那句话的瞬间，她感觉身体一轻。
过去的一切迷惘，如果是指向通往心上人的路标，那么枕千秋觉得，她可以原谅所有的苦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