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火葬场后奏 (2 / 2)

话音刚毕,屋内的两人相对,皇帝不敢置信地望一望她的小腹,怒火渐渐消弭,掐在下颔的手颤巍巍地一点一点松开,赫然见她肌肤上醒目的青黑掐印,又见半边脸肿胀,嘴角隐隐血迹透出,这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

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心中竟怕的要命。

方才若真将她扼死岂不是……他自小沉着,揣摩度量养成本能,遇事遇人度腹琢磨个三五遍,从来知微见著,今日怎会如此冲动执狂,听了她三言两语便信了,现在细想来,确实不可思议,她年纪尚轻,为人妇为人母时日不长,见识自然不多,要堕胎需得侍奉她的人配合,侍奉她的两个皆是千伶百俐,且妇女做老了的,要糊弄她太容易了,慕容家又岂会放过这从天而降的机遇?

定柔呛咳一阵这才觉着胸口好受了些,扶着桌板,身体打不起一丝力气,方才一场恍若生死劫难,又觉命运竟压迫至此,半点做不得主,人皆为利益权势所驱,感情视同废物,不由苦笑起来,双手掩面,泪水溢出了指缝。

皇帝瞧着她不由心头阵阵发紧,手足皆无措,想到她伤害这孩子的初衷,心头恨虽消,愤难平 ,可笑的自负,自视聪睿投机,竟每到紧要时刻错失她心,无怪上天不眷顾。

转头走到窗前,长身而立,握拳对着窗棂重重一击,一腔子气恼无处宣泄,极目远眺,望着天际边的落日,思绪万千,心之所愿所向往是她甘心情愿孕育这孩子,绝非用权势胁迫威吓,这强求来的缘分怕是到头了。

张嬷嬷走进来,看到这一幕忙搀扶定柔:“夫人几天未好好饮食,又是双身这如何经得住?”

心想陛下从小看到大都是冷静自持的孩子,甚至理智的叫人可怕,这次怎会如此失控?也该先来问问,再行处置夫人啊,早知这样就该先告知他,也不至于让两个人弄成这种局面。“快,躺床上去。”小心翼翼搀着定柔到床上,将被子叠成枕横着躺倒,擦去嘴角的血迹,又投了个冷毛巾把子给她敷在浮胀的一边脸颊,定柔渐渐止住了泪水,连声抽噎。

羽林快马带来了两个女医,搭着小迎枕切脉,向皇帝禀:“滑脉流利,如珠滚玉盘,确是妊娠,已两个多月有余,胎儿近成形。”

张嬷嬷后怕不已:“两个多月了!哎呀,多悬呐。”

这期间他们三日好了,两日恼了,可没少折腾,胎儿真真是个健壮的。

这么说,她早就有了,是最甜蜜的那段日子有的,却一直瞒着,皇帝下意识地看了床上的女子一眼,还是不放心,问了一句胎儿如何。

女医道:“寸关尺跳动有力,胎气强劲,只是滑脉稍涩,孕妇气血两虚,营卫失调,有些虚弱,应当小心静卧休养,待臣开些补气养胎的汤药,温中滋补。”

定柔盖上被子,阖上了双目,似是不想听不想看,皇帝长舒了口气,四肢百骸迎来一股无力感,不知该如何跟她同处一室,起身向门外走去,对张嬷嬷和两个女医说:“仔细照看她,倘若有一丝差池,朕惟你们是问!”

“喏。”三人齐齐行跪安礼,诚惶诚恐。

是夜,瑞山行宫。

农历初九,月衔半规,襄王到了凉亭看到皇帝凭栏而立,望着皎月星河,大理石桌上放着酒具。襄王不由问:“哥,你怎么又饮酒了?”

皇帝怅然的声音:“没饮多少。”

襄王叫小柱子拿醒酒茶来,若不然明日早朝又该头疼了。

皇帝背身叹息几下,道:“她有了。”

襄王不觉诧异,男欢女爱开花结果,有什么稀奇的,只是那女子的身份麻烦了。

皇帝低落到极处:“她不想生下来,今日若不是侍奉她的人伶俐,那孩子已凶多吉少。说白了,还不是对我这个人没多少感情,不想给我生孩子。”

这次襄王惊了一下,如此胆大妄为的女子!敢对皇嗣不利!天下的女子不是应该以怀上龙种为荣么,竟有迥然不同的,怎么想的。

皇帝懊悔不已:“四弟,我......打了她.....”

襄王瞠目,哥自小持重,骨子里天生的谨慎内敛,现在如此容易被激怒?难道这就是色令智昏?

皇帝握拳抵着额头,沉痛道:“我从来不打女人,我却打了她,她是我最心爱的,我竟然对她动手,我他妈简直畜生不如,就算不想给我生孩子我也不能......我当时气极了,根本不知道自己做的什么。”

襄王上前一步:“若是臣弟,也会同你一样的做法。”

皇帝苦笑着摇头,呼吸透着难言的痛楚:“那日在马场,我听见说她有了陆绍翌的孩子,我心里嫉妒的像火在烧,如今,如今终于,她也有了我的孩子,可是她是那样的不情愿,她不明白,我多想听她亲口告诉我,她有了我们的骨肉!

那一巴掌,把她心底对我的那点少的可怜的感情都打没了,以后,她不可能原谅我了。”

襄王不知该怎么劝。

这一对人太奇怪了,女人寡情薄意,男人却不知着了什么魔,一次次被伤,遍体新伤旧疤,却始终锲而不舍,赤诚如一,大约,这就是痴情罢。

那一夜,皇帝没有合眼。

灯火通明,对着床帐,反复想,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

会不会可能,我上她当了,她知道那药有蹊跷,或许是,她在最后试探我,值不值得托付,结果,我他妈办砸锅了......

再或者,她就是故意激怒我,借机决裂,生下孩子后,她要彻彻底底离开了。

他越想越后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