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未来之君 一番筹谋(2 / 2)

时光匆匆,襁褓里的小皇子穿上香色蟒纹小袍,前囟一片乌油油的留发,被抱出屋子,虎头虎脑,一双明亮的眼珠如凝露流盼,看到什么都稀奇,含着小拳头咯咯咯,童声爽朗。

一天下来抱得几个奶母手臂酸困,活似个小秤砣。

也不曾生病不适,委实健壮。

本来定好了百天大的时候离开,等小宗晔身子壮实了再挪窝,但皇帝看着小妻子依旧憔悴的模样,望着孩儿的眼神痛如割肉,为怕她伤心,改到了半岁,半岁改八个月,八个月变十个月,直到耽搁到了一岁零三月。

小婴儿长成了垂髫小童子,长全了乳牙,早早戒了奶,胃口好,进膳香,活蹦乱跳精力旺盛,会喊娘亲和爹爹,小嘴时而蹦出让人捧腹的词汇。

皇帝自来奉行抱孙不抱子,不小心破忌了。

定柔打着养疴的旗号在行宫一养就是一年多,几乎忘了皇宫还有个春和殿,皇帝每日早出晚归,宗晔的保姆钦定了张嬷嬷的长女萝姑,极妥帖的人,做名义上的养母,安可和安玥偶尔来小住,宗晔换上朴素的小袍,皆说是萝姑的孩子。

两个女儿和小弟弟玩的欢乐,根本不计较是谁的孩子。

太后为避怀疑不曾来过,想念孙儿成疾,皇帝亲自画了像送去,太后赞说:“这眉毛、这鼻子嘴跟禝儿一个模子,是大贵之相,眼睛像他母亲。”

看完了塞进袖袋,一刻不敢离身。

暮春四月,皇帝终于在一个吉日下了命令,亲自抱着儿子哄拍睡,萝姑接过打着睡鼾的小稚子从行宫后门上了马车。抬着几个箱笼是定柔为孩儿缝纫的四季衣裳,能穿到八岁,就怕到时候尺寸不合适,她再改。

泪眼婆娑中,一行便衣簇拥着,从鼪鼯之径往城外驰去,一路有隐卫开道。

定柔望着马车消失的林荫小路,依偎在夫君怀里哭成了泪人。

皇帝的语声也是酸痛的:“等安顿下来我带你去。”

她摇摇头,别因为我这个不争气的娘,让孩儿置于险境。

我要让自己平安康健,天长地久守护我的夫君和孩儿,我再没有懦弱的资格。

秋后天冷了才回宫,晨起康宁殿请安,众妃望着气色红润如菡萏的贵妃娘娘,脸上光洁无瑕,腰身虽不及从前窈窕,可还是风情万种的。

心下顿时生牙。

太后板着脸坐在上首,望着定柔目光充满了恨意。

刚要跪,太后冷哼道:“你这金贵的身子哀家可受不起,别磕着碰着,皇帝又来数落。”说着,眼睫微微一动。

定柔坐着玫瑰椅,垂颔肃目:“臣妾知罪......”

太后痛心疾首:“八个月的皇儿就这么没了,哀家心里像剜了肉一般!你想看雪景,在宫里容不下么,撺掇皇帝带你去行宫,惯是个矫情的......”

当初肚子显怀的时候皇帝刻意让太医把妊期少记了一个月。

定柔默默听着,想着马车远去,泪水簌簌。

话说慕容府自贵妃怀上这一胎,上下欢天喜地,温氏时而进宫看望,观察怀相,回去喜滋滋对慕容槐说:“包管是个皇子,妾身不会看错。”

慕容槐不想女儿这么快又怀上,这下欣喜的不知所以,每日饭都添了一碗,望眼欲穿,掰着指头数日子,夜里念叨金贵的小外孙,慕容家的锦绣未来,外公恨不得再活二十年,看你登上大位,成为慕容一氏的坚强后盾,老朽死而无憾矣。

谁知不到日子传来早产夭折的噩耗,慕容槐当即向后一仰,没了意识,醒来悲痛欲绝,头发一夕间白了个透,大呼天不眷我慕容氏,天不眷......

大病了一场险些没挺过来,每日躺在榻椅里老泪纵横,药不肯吃,活了这般年纪,经受不起打击了。

皇帝吓得每日来探视,险些说出实话,想到多一个人知晓便多一分危险,话到口中咽了回去。

还好几番劝解之下,病情有了起色......

两年后,隆兴十六年,又是一年春来时。

京郊马场绿草盎然,平地茵茵如一望无垠的巨毯,新建了一个击鞠场,几位皇子已是束发玉立的少年,和宗室公卿的子弟比并球技,策马持杖,打的不亦乐乎。

阖宫妃嫔和一些外命妇也来了,草地四周建了观台,围了凉棚,一众衣香鬓影坐在里头观看,茶水果品,评头论足。

远处一角,女子一袭英姿飒爽的蹴鞠服,头戴软巾,特制的充气皮球在空中飞滚,手脚矫健,如舞似蹈,转花枝、流星赶月、小出尖、大出尖、落花流水、踢花心......让人眼花缭乱。

卫婕妤和一众女史也穿着蹴鞠服,叽叽喳喳围着她:“娘娘踢得真好!”

凉棚里,太后抱着雪肤花貌的小女孩喂点心,安玥公主已四岁学龄,头发梳着利落的鬏鬏,玲珑姌巧的小身段,日渐出落的水灵逼人,太后时时捧在手心儿怕摔了。

旁边的和淑太妃望着远处蹴鞠的女子,对太后道:“瞧贵妃,真像个孩子。”

太后转眸望去。

淑妃和德妃在另一个凉棚,听到这话不约而同朝蹴鞠的人群睨了个白眼。

还不是为了固宠投其所好!

忽闻得马蹄笃速,一阵风似的进了围场,正是皇帝来了。

下了马,将鞭子交给身后的侍卫,衣衫翩翩走过来,到绿毯中央驻足,目光望着一抹蹁跹的身影。

一个女史接过了球,对贵妃道:“娘娘,快看,陛下在看您呢。”

定柔里衣一层汗浆,大喘着,面颊热的几乎滴出血来。

四目一触,相视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