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宛若想,她大约不会忘记十四岁生辰的这天。在这一天,娘亲和她反复给白夫人行礼。一会儿是娘亲给当家主母敬茶,确认自己妾侍的身份,一会儿,是她这个刚被认回白家的不懂礼数的庶女,给嫡母磕头。周妈妈拿着鸡毛当令箭,反复指点娘亲和她行礼行的不好的地方,反复反复地,让柳莹和白宛若重复在白夫人母女跟前跪拜的动作,直到她觉得‘堪堪入眼’。
白老爷不是只有柳莹一个妾侍,柳莹许久未曾与白老爷相处,生疏的紧,白老爷来了几趟,吃了几回闭门羹之后,便熄了心思,很久都不曾再来一次。
白宛若不愿意劝说娘亲,为了她们在白府的日子好过,而违背自己的心意讨好父亲。这么些年,娘亲也被她养出了些底气来,有银子伴身,就有底气。白宛若只是有些后悔,这些年,她不该只顾着赚银子,还应该让娘亲找个伴才是。若是娘亲嫁给了别人,那么,回白家受苦的,或许便只剩下她一个人了,那样多好。如果娘亲有了新的归宿,如果之后,她还是避不开那天,至少娘亲不会......
其实白宛若知道,娘亲本来是不用跟父亲回白府的,因为娘亲是自由身。并不是签了身契,在衙门有档的侍妾。只是,娘亲离不开她。
柳莹在白宛若十岁之前,一直以为自己是白老爷的正妻。这会儿白宛若已经十四岁了,她们母女离开白老爷身边已经四年多了,时间让当初浓烈的感情,只剩下了一丝丝的怨恨,与白老爷这样满嘴谎言的人为妻,柳莹都尚且不愿了,更何况是为妾。一辈子矮人一头,这是身为妾侍的悲哀。只是,柳莹放不下女儿,她这辈子,或许也便只有这个女儿了。柳莹回白府,只是想要守在白宛若身边。
白老爷渐渐不来之后,先行来试探的,是周妈妈。她以白宛若缺调少教的名义,让白宛若练行礼的姿势,练了好几个时辰,直到白宛若有些站立不稳,她才得意洋洋地离开。想来,是给白夫人和白大小姐复命去了。
周妈妈来了,周妈妈走了。这是一个预兆。白宛玉,和白夫人,应当马上就该紧随其后了。
当年,她尚且不会刺绣,白夫人和白宛玉都能把她训练成刺绣高手。今生,她出自四季绣坊。白夫人和白宛玉就更不会放过她了。
这一日,白夫人与白宛玉终于到来,没说几句话,就开门,见了山。再过不久,是白夫人的生辰,白夫人很喜欢双面绣,让白宛若好好准备一个,给她做寿礼。说这话的,自然是周妈妈。周妈妈最后总结,身为庶女,更该孝敬嫡母。
听完周妈妈的话,白宛若哭着跪了下来,而后,露出了一直藏在袖子里的双手。
“母亲,这些日子以来,宛若知道,母亲您是个极好的嫡母。您虽然不是宛若的生母,却对宛若视如已出,还让周妈妈时常来指导宛若的礼仪。宛若无以为报,也没有什么擅长的事,您便是不说,宛若也想送一件绣品给您,以表宛若的一片儒慕之心。只是......宛若惯用的剪刀落在了绣坊之中,那日......好容易从夏荷姐姐那儿借来一把剪刀,没想到,整日打雁却被雁啄了眼,我这手......”白宛若再不说什么,只将包满白布条的手伸了出来,给白夫人等人过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