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无笑若有所思地朝刚才离开的方向走去, 既然目前情况并无大碍,那他还是需要找一下被自己留在房间里的知之。
刚漫不经心思忖着回头,就惊讶地发现知之正在身后静静地看着他, 少年的眸子黑涩暗沉,还有微乎其微不易察觉的委屈。
陆无笑眼皮子一跳。
“知之?”陆无笑愣了愣,然后下意识又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我没事。”
“下次,请陆先生不要自己离开了。”知之声音带了点压抑的哭腔, 还有可怜兮兮的小鼻音,“我很自责,很愧疚。”
如果活着不能保护好你, 我自己一个人免免幸存,又有什么意义呢。
陆无笑不懂他的心理,只觉得知之真的善良温柔可爱。
多棒的一个小朋友啊。
“好。”陆无笑认真地说,看着知之的眼神也盈满温柔。
“你困吗?”陆无笑拖着声音问道。他自己眼皮子一直在打架, 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屋内逼仄恐怖的气息其实并没能十分影响到他。
知之摇摇头,轻声说, “如果你想睡了, 我就先在一旁守着你吧。”
陆无笑没有拒绝, 只是想了想,然后说, “不然轮流吧,休息一会儿总是好的,你累了便唤我起来,不用客气的。”
知之说好。
陆无笑靠在落灰破落的水泥墙上,呼吸渐渐舒缓了起来, 他蜷缩着抱着自己,极度舒适地蹭了蹭自己的肩膀。
其实陆无笑比起兔子其实更像一只喜欢懒散舒服窝着的大猫,态度总是过于慵懒,也从不会警惕或将来临的危险,只是性情却执着认真。
他愿意给所有人信任,即使不明来历不知底细。
知之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唇,找了条干净的毯子慢慢给他盖上,而后在昏暗的夜色中撑着头静静地看着陆无笑。还好兄长没事,就像现在这样他们两个人,相互依赖着的感觉……
真是太美妙了。
在这种恐怖游戏里敢停下来休息的人其实不多,大多数人都要神经紧绷着不能懈怠,即使休息也不会超过一小时。
但知之不介意一直守着陆无笑。
陆无笑其实是有目的的。
[是否使用入梦技能?]
“是。”
[确定使用技能,使用对象:一号(谢)]
[祝您愉快。]
很巧的是,此时一号居然也在“睡眠”中,否则入梦技能是会失效的。
但是陆无笑仔细想想也就释然了,既然“谢”醒着,那“一号”便是沉睡状态,所以他其实应该算是进入了另一个人格的意识空间。
这里是一片荒瘠的土地。野鹰收翅静静栖在枯凄的树干上,锐利的眼神暗中窥伺着底下的嘈杂纷乱。隐隐约约中甚至还能听到狼啼声呼啸,令人身子一颤,不禁毛骨悚然。
村落里田间小路交错相通,野草遍布。每家每户都是潦草用泥瓦糊抹搭成的小土楼。陆无笑观察了一下,这应该是一个比较落后的农村。
不过为什么一号会梦见这个呢。
很快他就知道了。
不远处看起来约莫是初中年段的一群面容稚嫩的半大少年,大多嘴里叼着烟手上挥着木棍,持刀的也不在少数。而在他们所谓的“老大”脚下,踩着一个颤抖的少年裸露的背脊。
少年身形看起来瘦骨嶙峋,白皙到透明的皮肤上只有鞭挞和踩踏的红印,甚至还有他人或掐或打的青紫痕迹。
那张平静的脸微微抬起来时,熟悉到刻入骨髓的面容映入眼帘,陆无笑一时瞳孔骤缩,震惊失语,甚至自己思维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已经快一步冲上前去扯开那个领头男孩了。
那一刻,他似乎才真正融入了梦境,其他少年表情各不相同地看着他,陆无笑冷冷地用一种警告的语气不留余地地说,“我要报警了。”
这个威胁无疑是致命的,一群欺软怕硬的少年顿时瞪大了眼,忽然间有点腿软。
这个穷破山村的人其实对城里人,对那种气质看起来气宇轩昂的人,都有种莫名的崇拜感和敬畏感,但是领头的少年被陆无笑扯住领子一个趔趄摔了,一张稚嫩的脸涨得通红,语气愤懑地嚷道,
“你是谁啊,我…我才不走呢。”
陆无笑没有搭理他,只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众少年其实也就欺负手无缚鸡之力,又不受家里人待见的那个小少年来发泄脾气,但却生怕踢到铁板,毕竟这人看起来挺像城里大户人家的公子呢。
万一要他们赔钱……
一时之间或多或少也都心生起了退却之心。
等众人稀稀拉拉地要散了,那个“老大”自己也不好意思,憋红了脸恶狠狠地瞪了眼陆无笑,一扭头赶忙尴尬地跑走。
而被欺负的少年过了一会儿慢慢抬起眼睛,脸上还有一道微乎其微的划痕,甚至还在渗出血珠,身体各处也都留有伤疤。陆无笑看着觉得窒息,一时之间有点心疼。
这张脸简直就是缩小版的…他。
陆无笑想,果然这次的任务目标又是他。只是他没有时间再更多地考虑一番,因为少年不耐烦地挣开了他的手欲要起身。
“你的伤……”陆无笑下意识开口,少年就更加阴鸷地哑着声音打断他了,小朋友稚嫩的声音疲惫而暗哑,
“不用你多管闲事。”
像一只刺猬,把全身尖刺都毫不留情竖起来威胁着敌人。
“我帮你处理一下吧。”陆无笑轻声说,少年忽然不可遏制地生起气来,“你今天能来你次次都能来吗?你知道你一走后因为你的维护我会面对什么吗?”
“他们只会变本加厉。”少年的声音漠然。
他许是习惯了,没人能成为他的光。
陆无笑的心忽然被刺了一下,他嘴唇蠕动开合了几次,最后还是攥紧手默然没有言语。
这是梦境,也就意味着这段经历,或许是一号切实经历过的。可能当时也很痛苦很无奈,却始终没人能帮帮他吧。